“我,居然是个废材?”
“而且是史上罕见的极品废材?”
东方耀盯着书册,满脸的难以置信。
此刻,他正在后山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手捧一卷书,看得入神。午后的风从北方吹来,惹得满山的树叶飒飒作响。
这是个颇为俊俏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长得眉清目秀,瘦削的脸庞上,鼻梁高挺,给人的感觉英气勃勃。然而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抹灰暗之色,看起来过得并不如意。
他身上披着一件灰色袍子,已经颇显破旧,袍子下,一柄剑挂在腰间,剑穗淡黄,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着,似有几分无助。
风渐渐大了起来,几片黄叶,随风飞舞,旋转着落到了书页上,这本《修真异闻录·废材卷》,作者谈古论今,记录了修真史上的一些不擅修行的修士趣闻,书写得相当有趣,讽刺辛辣,常常被修士们借阅,并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此刻,书上的几行字,正狠狠的刺激着少年东方耀的眼睛。
“修真一途,逆天而行,自古成功者少之又少,非上等天赋不可。然而,世间常有无数蠢材,天赋低下,却偏偏喜欢迎难而上,妄想以勤补拙,修成仙道,于是,修真界诞生了许许多多的著名废材。”
“紫竹观修士陈陵,入炼气二层,耗时六年零三个月,废材程度:乙等”
“沧浪岛修士欧阳广,冲击炼气三层,耗时七年,冲击失败,吐血三升而亡。废材程度:丙等。”
“培元宗唐泽,不畏艰难险阻,足足修炼满五年,才踏入炼气一层,速度之慢,旷古绝今。废材程度:甲等”
看到这里,东方耀的心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
“五年踏入炼气一层,就已经是旷古绝今的废材?”
“八、九、十,我修炼至今,已是第十二个年头,却连炼气第一层的门槛都还没摸到。那我岂不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大废材?”
少年扳着手指,满脸沮丧。
便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哗哗”的声音,少年低头看去,手中书册竟然无风自动,书页自己快速翻动起来。东方耀心中一急,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书合上,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合拢。
他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快速翻动的书册,所有的书页上,竟然全是同样的内容,全都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东方耀,修仙终生无望,废材程度:极品。”
“我不是废材!”东方耀一声大喊,蓦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小船之上,身旁河水流淌,哗哗有声。
刚才所发生的,竟只是一个梦。
少年心有余悸地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抬眼望向天空,此刻暮色沉沉,几只寒鸦飞过,正是满天乌云。东方耀叹了口气,缓缓卧倒。
“压力太大了么?想不到我也会紧张。”少年自嘲般苦笑着,闭上双眼,他本是热情好动之人,但此时此刻,却是心事重重。
他叹口气,把目光投向岸边,河流两侧,是黑黝黝的巨大山岭,像是夜色中匍匐的巨兽,准备吞噬着一切。
在这茫茫无尽的庞大荒山之中,不知散落着多少村庄。
他,便来自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白石村。
村子不大,千百年前,原是山清水秀,鸡犬相闻,田园生活倒也怡然自得。
只是不知从何年开始,天空渐渐变暗了,空气中常常飘来滚滚的黑气,并且越积越多,直至遮天蔽日,终年飘荡不散。即使是白昼,也刮起阵阵大风,阴暗得如同黄昏。
由于长期难得见到太阳,村民们的生活变得苦不堪言。庄稼收成极差,尤其是最近几个年头,都快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
运气好的时候,偶尔在山上猎到一两只受伤落单的野兽,则成了村中的盛大节日,整个村子都会敲锣打鼓,庆祝一番,再把兽肉分掉,饱餐一顿。
吃一顿饱饭,已经成为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只是,再吃不饱,也没有人轻易出远门。这荒山实在是太大,太凶险,山上荆棘密布,长满了吸取魔气为生的妖异树木,昏暗难行。凡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出一座大山。
更何况大山之中,妖兽横行,据说在山的深处,还有着数不清的妖怪和魔物,它们残忍无比,见人就吃。凡人根本没法打败它们,除非是那些神通广大、可以呼风唤雨的神仙。
成为神仙,于是便成了整个大荒山的村庄里,一代代人们的共同梦想。
闲暇时分,村里的少年们总要充满向往的议论一番,什么炼气啊、丹药啊、修仙门派啊,都是少年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词。
只是,要成为神仙,可不简单。
听说附近的仙道门派,根本不招收凡人弟子,而是直接从修仙大家族中,选拔具有潜力的人才。
而普通人,若想有机会踏入修仙之路,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进入山阳镇上的武馆,在这些武馆里,可以学到修仙的基础功法!
一旦掌握基本的仙术,踏入炼气境界成为修士,就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仙道选秀大会,从而获得进入仙道门派的机会!
因此,不但那些出身寒门的凡人子弟,纷纷以进入武馆为荣,就连一些大名鼎鼎的修仙家族,也常把子弟送到这里,打好仙术基础,以便将来有机会入选更好的仙道门派。
于是年复一年,各个村庄都会挑选出大批少年,前往山阳镇,去碰碰运气。
若能幸运地被武馆录用,命运就将彻底改变。就算将来没能入选仙道门派,也能学到不少本领,挣得价值不菲的灵石,让整个村子衣食无忧!
不过,入选武馆实在太难了!
进入武馆,需要通过极为严格的灵根测试,合格者才有资格修习仙术。
凡人之中,具备修仙灵根者,本来就是万中无一。大荒山千千万万的村庄里,能被选上的少年,实在少之又少。
白石村人口本就不多,几十年来,选送的少年一个也没能被成功录用,今年实在是无人可选了,只得全村人东一户西一户,凑出平时省吃俭用抠出来的一点口粮,把这三个家境最为贫寒的少年也送了出去。
东方耀,便是今年送出的三位少年之一。
说真的,若不是刚才做了这个噩梦,他还真没有担心过自己不能入选。虽然他家中贫困,但自幼却聪颖异常,读书习字颇有天份,很小的时候便被誉为神童,自己更是一向以天才自居。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甩了一下头发,像是要把噩梦带来的不快甩掉。
“我东方耀一代天才,怎么会无法修仙?怎么会是极品废材?荒谬,简直是太荒谬了。”
东方耀口中喃喃自语,却不去想读书天赋和修仙天赋,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
次日。山阳镇外,大荒山某处。
高耸入云的大山之间,如刀劈斧砍般,裂出一道峡谷。一条弯弯曲曲的水道,正蜿蜒绕山而来。
河中小船上,立着二男一女,衣衫朴素,都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
时值盛夏,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昏沉如同日暮。天空中乌云密布,时不时弥漫着阵阵黑气,将天色遮蔽得昏暗无光,狂风一阵紧似一阵,太阳颤抖着,发出微弱黯淡的光芒,竟像是要被这猛烈的狂风吹熄了一样。
船首处,一位英俊少年迎风而立,身姿潇洒,正是东方耀。
此刻,他目光中带着一抹狂热的兴奋之色,对这恶劣的天气竟似毫不在意。天性活泼的他,像是早已把昨晚的噩梦抛在脑后。
只见他迎着狂风,深深吸了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河道,高声喊道:
“仙界,我来了!——”
“我,东方耀,从此就是神仙了!——”
激昂的声音,夹杂着呼呼风声,阵阵回荡在峡谷之间。东方耀伸开双臂,踌躇满志,像是要把这世界紧紧拥抱在怀中。
在他身后,一名美貌的少女,正紧紧拉住他的衣角,怯生生地探出头来,望向前方。一双美目之中,同样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船尾处,艄公和另一位少年正奋力划桨。那少年肤色黝黑,面容憨厚,此刻也像是被船首少年的兴奋所感染,连划桨的力气都不觉增大了几分。
船首少年东方耀、少女颜夏、再加上这船尾少年拓拔仞,此行共是三人。
相较于忐忑的心情,此时三人心中更多的是兴奋,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前往山阳镇参加选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
“哗啦啦,哗啦啦——”
在一阵阵卖力的划桨声中,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了。
小船正艰难地迎着湍急的河水,一点一点的逆流而上,两岸峭壁如刀削一般,缓缓迎面而来。转过一道急弯,黯淡的夜色中,一座灯火通明的小城骤然出现在眼前。
“山阳镇!”
三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语带兴奋。这连续几天的舟船劳顿,可总算到了。
东方耀紧张起来,趴在船边,对着河水,仔细整理着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愁容满面:“完了完了,这下发型全乱了。”
“你这小子,还是那么爱臭美。”艄公王老汉呵呵的笑着,似对东方耀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他走到船尾,一边抛锚将绳子系在了岸边,一边招呼着众人:
“今晚就在船上凑合一晚,明天一早再去镇上报名,都快到船舱里来吧。”
三人闻言,依次走入狭小的舱篷里,不多时倦意袭来,很快入睡。一夜无话。
“起床啦!”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东方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正俯身面前,轻托香腮,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清晨的风懒懒地吹在她的身上,仿佛吹拂着一株艳丽的桃花。
说来也怪,平日里肆虐的狂风,在这山阳镇边上,竟平静了下来,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但已隐隐可见一丝蔚蓝。
“不愧是修仙大镇,仙人聚集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连天色都能改变了。”东方耀困意未消,懒洋洋挺身坐起。
忽然想起昨晚的发型,此刻一定是乱成鸡窝了,连忙下意识地把头发扯了扯,想要遮住狼狈。
“别动,我来给你梳梳”,颜夏忍住笑意,按住东方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木梳,用春葱般的手指握住,认真地梳了起来。
两人挨得很近,几根秀发拂到脸上,痒痒的。嗅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东方耀不禁有些迷醉。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一块玩耍,一块跟村里张老伯读书习字,感情好得不得了。
随着年纪渐长,少年长得英姿挺拔,少女则出落得越发水灵,村民们都爱开玩笑地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每当听到这善意的调侃,颜夏都会羞红了脸跑开去,二人的情愫,也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滋长。
正是风光旖旎之际,一阵如雷的鼾声拼命响了几声后,骤然止歇。
“耀,你说我们都能成功入选武馆吗?”
拓拔仞揉揉眼睛,坐起身来,一脸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