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妈妈收拾出正房西侧那间,用来放置晏衡聘礼。正房统共三间,中间正堂,东侧是卫妈妈卧房。西侧本打算留给卫嫤,但如今她身上有伤,每晚沐浴后都得换药,母女俩住一处更方便。
卫嫤也颇喜欢与卫妈妈睡一处,她身上有股久违的亲切温暖味道。最重要的是,每天起床都有人变着花样梳好看的发髻。望着镜中美美的自己,她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
西侧闲置那间如今装满箱笼,卫妈妈找来两把铜锁,锁芯一落,钥匙一把揣自己腰里,另一把交给卫嫤。双保险同时,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卫家几位奴仆。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声张,若让外面小人听到动静寻了来,我可不会轻易放过。”
谷雨心神一凛,姑娘定了如此好的亲事,她原想跟世子身边小厮好生炫耀一番。离开你们侯府,咱们姑娘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姑娘好了,身为姑娘的丫鬟,她不也有脸面。
卫嫤小指勾着钥匙环,见谷雨面色有异,暗自记下。晏衡的聘礼不仅名贵的骇人,还打了自家个措手不及。卫妈妈原先为她攒下的陪嫁如今确是有些不够看,她本不在意这些,但卫妈妈执意要再添些首饰锦缎,其它各处也要查缺补漏。
卫妈妈忙于她嫁妆,其它地方便当了甩手掌柜,四合院与铺子的事全都交给她,让她拿来练习主持中馈。前世她管理过公司,这点事并不难,但各方面千头万绪,这会她实在没多余心思去关心谷雨情绪。
收好钥匙,卫嫤进书房继续看账册。卫家那间铺子专门卖米,掌柜报上来的账册挺干净,偶尔有点猫腻,也在她接受范围之内。水至清则无鱼,最起码他并未在新米中掺陈米和稻糠,以次充好谋求暴利,败坏米铺信誉。
不过他记账方式十分繁杂,想了想卫嫤抽一张纸,横竖几条墨线打出表格。表头标明进项、支出、附注、总结,喊来谷雨送去米铺,命掌柜日后这般记账。每日打烊前核对仓库、每旬汇总,月末统一来四合院合账。
合上账本,她伸个懒腰起来走动走动。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伤的地方实在尴尬。再厚实柔软的坐垫,也只能顶一会事。
皱眉看看如今自己的小细胳膊杨柳腰,这是前世骨架大的她饿死也减不出的好身材。但直到成了瘦子,她才知道瘦子也全是好处。以她现在的身体,即便没受伤,也不可能一口气跑完马拉松拿金牌不费劲。
还是得锻炼啊,换身简单衣裳,她尝试着慢慢做几个拉伸。越做越来感,最后她干脆脱下绣鞋,换双利索的硬底布鞋,做跳起了健身操。这具身体协调性很好,只在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两节动作过后就开始行云流水,跳起来比她前世还要顺畅。
“瘦子就是轻盈。”
“阿嫤姐姐在做什么?”
踮脚扒在窗台上,阿昀墨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手里捧着本厚厚的书。卫嫤看看外面不再那么毒辣的太阳,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教阿昀读书的时辰。
“活动下筋骨,这几日秋老虎,外面热,阿昀快些进来。”
“哥哥军中也这样训练,他教过我,不过比阿嫤姐姐这些要简单。”说到这晏昀撇嘴,挠挠小脑袋:“也是奇怪,看阿嫤姐姐做那么轻松,为什么我简单打几拳就很累。”
卫嫤擦汗的手顿住了:“是什么样的招式,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酒泉郡几乎每个人都会。屋里地方有点小,我到院子里打给阿嫤姐姐看。”
两人来到树荫下,晏昀脚跟微分站直,双手握拳收在腰间。朝她点头后,他“哈”一声,右拳就是一记横打。伴随着这一拳,他原本可爱的小脸上无端多了三分肃杀。即便拳脚稍显绵软,但并不妨碍招式间的刚硬。
前世身为富N代,从小防身术就是卫嫤必修课。教她防身术的师傅曾做过佣兵,一身功夫简洁利索杀招尽出。但此刻在小家伙身上,她却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功夫。一招一式间带出西北漫天黄沙的厚重,隐隐有黄帝陵旁苍松翠柏般的浩然正气。
几下打完,小家伙满头大汗:“好累。”
卫嫤拿帕子给他擦擦汗,说来也怪,不过十来招,看起来动作也颇为轻巧,小家伙身上的汗却顺着脖子往下淌。
“阿昀能教我么?”
“当然能,”小家伙眼睛晶亮,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想到什么,歪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年纪小,只学了这一点,剩下的哥哥会。你看,我哥回来了。哥,阿嫤姐姐想学打拳。”
晏衡跨过门槛,长腿三两步迈过来。见他满头都是汗,卫嫤下意识地递过帕子。等她反应过来,那帕子阿昀和她已用过时,对面已经丝毫不嫌弃地擦完汗,认真叠两下攥在手心里。
“等我洗干净再还你,阿嫤想学拳?”
“恩,我看阿昀拳打得不错,想学学把身子骨练得健康些,日后也少受病痛折磨。那个……帕子方才我已用过,我自己洗了就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她说完后,晏衡握着帕子的手又攥紧了些。见此她突然想起在驿站时,他站在屏风前,手中握着她的肚兜。两次了……难道他有收集女子贴身衣物的怪癖?
想到这她一阵恶寒,打个哆嗦她就听晏衡说道:“那套拳法太过刚硬,向来为军中兵卒所用。女子天生力气比较小,还是以灵活使巧劲为主。若是阿嫤想强身健体,我教你另一套便是。”
还是没提帕子!
激动之下卫嫤点头,就见晏衡将帕子往怀里一揣,双腿微分示范站姿。有前世底子卫嫤学得很快,不过晏衡招式大气开阔,与她前世所学套路南辕北辙。前世影响根深蒂固,一开始比划她就有些跟不上。
“胳膊还得往上抬,不是……”
口头纠正无果,晏衡无奈,抓起她手腕。入手女子手腕纤细到不可思议,即便隔着一层意料,也能感觉到里面包裹的肌肤是何等柔软细腻。晏衡手下一僵,挥出去的力道弱了九成九,这样一来就与阿嫤方才姿势不相上下。
随着晏衡走到身后,卫嫤感觉一阵压迫感传来。被他抓住手腕,鼻腔内全是他浓烈的阳刚气息,她心思一紧。彼此呼吸可闻,他手上温度透过衣料传到她胳膊上,发烫的手心带她挥出去。
“感觉好像跟刚才差不多?”
晏衡只觉心跳如擂鼓,他怎么了,竟然觉得阿嫤方才姿势最好。不对,晏衡凝眉,如果方才面前站的是瓦剌人,哪一种招式更直接?
脑中有什么而过,满眼都是阿嫤高挽的发髻,此刻他没心思想任何东西。平复呼吸,他往后退一步。
“你伤还未曾痊愈,不宜多动,今日暂且到这。”
望着躲进厢房的晏衡,卫嫤抿嘴,他这是害羞了?这点事都害羞,那他总该没怪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