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没有走正门,直接跳墙进去,最近的距离进了湖心小筑,她看着屋子里摆着的一个个用红绸缠着的礼盒,想到了几个月前的温玉。
当时的温玉站在客厅中任凭着她的羞辱,她将聘礼的盒子一个个打开,让一场姻缘变成了一场笑话。
今时今日,左溪再次将肖云扬送来的聘礼一个个打开,也突然觉得这就是一场闹剧,一个大笑话。
最后她将那个包装最精细的红色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大红色的喜服,金线镶边,深紫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将喜服拿起,裙摆上坠着一颗颗大小均匀的珍珠,光线流转间喜服流光溢彩。
这是余老爹为她置办的,请了京城中最有名的周裁缝裁制,镶了九十九颗珍珠。
她自己废了好大的功夫将一层又一层的繁复喜服穿上,看着梳妆台上昏黄的铜镜中服色鲜艳但面色苍白的女子,一下子颓然坐在椅子上。
三个月不能婚假,三个月的变数太多,她不知道中间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夜长梦多,太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以为自己将要逃脱这个笼子,原来不过自己的腿上还绑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牵在那人的手中,她想要逃脱,除非自己剁了自己的一条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待到左溪感觉到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变暗,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枯坐了一天,身上还穿着那身大红的衣服,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已经还在散着热气的饭菜,小枕头不知已经进来过多少次了,竟然她一回神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左溪觉得自己不能虐待自己的胃,端过饭菜胡乱填饱肚子,她看着已经点上的烛光,晃晃悠悠地往上一窜一窜,窗外的风吹进来,几次想要将它吹灭,但是明明灭灭之间又烧了起来。
一直坐到暮色四合,左溪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道小枕头跑到了什么地方,她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想要等什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装进盒子里,连同她自己的软弱一起锁起来。
皇帝驾崩,整个京城服丧三个月,不能穿色彩鲜艳的衣服。
但左溪关心的不是这个,她一直在等着什么,但是却依旧风平浪静。
第一天……第二天……一直到第九天。
余府里没有出现一个外人,包括肖云扬。
左溪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烦躁,到了第十天的早上,余府的大门被人在外面砸开,西凉王府的管家踉踉跄跄地爬进来,没有了以往的老神在在的满脸精明,只有满脸的惊慌失措,甚至是绝望。
那肖管家见到左溪后扑通一声跪下来抓住她的衣摆,老泪纵横地嚎啕大哭道:“姑娘,您快去看看世子吧……”
左溪一颗心一瞬间凉了一半,如同擂鼓,一把推开老管家就往外冲。
跑到西凉王府门前,门外没有了一直把守的门卫,大门半开着,就连门楣上匾额中的几个字也觉得黯然失色。
左溪深吸一口气,进了大门,一路往肖云扬的房间走去,距离卧房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屋内传来哗啦一声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肖云扬嘶哑的怒吼“滚——”
左溪冲过去撞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带着酒味的酸腐之味,甚至有些发臭,让人欲呕。
屋内窗户紧闭,昏暗一片,左溪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看清楚屋内满地的狼藉。
桌子椅子花瓶,能砸的全部都被砸得稀巴烂,满地的酒壶和碎瓷片,还有一滩滩疑似呕吐物的东西,而且屋内还有一个人,左溪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是方墨轩,一直站在漆黑的阴影中,看不到丝毫表情和神态,只在屋内留下一个凌厉的剪影。
这样严肃的方墨轩左溪没有见过,不由有些疑惑。
她进屋将窗户都推开,屋子里的昏暗陡然被光线吞噬,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一处的时候惊呼一声跳到酒壶最多的那一角,将浑身都是污秽之物满身酒气就肖云扬拖出来。
左溪将肖云扬拖到一处能够落脚的地方,让他靠坐在地上,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她不由心中一阵揪痛,脸色苍白如纸,下巴上已经长出长长的胡茬,浑身酸臭不知已经多久没有清洗过。
左溪惊惧地看着肖云扬,急切地轻轻拍着他的脸喊道:“凌惜,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西凉没了……”
左溪听到身后的声音,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巨响。
她浑身僵硬地不知道要往哪个地方放,她浑身颤抖着几乎扶不住肖云扬,直觉不愿意相信这句话就是像它的字面意思一样,她听到自己抖着嗓子说:“什么叫……什么叫没了……”她甚至听到自己上下牙打架的声音几乎盖住自己说话的声音。
身后的方墨轩踉跄着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左溪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喃喃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我低估了李晔高估了自己,他借着凌惜去南方的时间竟然找到了曾经太宗传下来的的镇北军大营的虎符,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派了另外的大将突然发兵,联系了西凉本来就不服王爷的大臣们趁着宴乐不备突然叛乱,药翻了王府众人,两方里应外合,烧了西凉王府,压制了西凉王府的军队,已经偷天换日了一个月,我竟然不知……我们竟然不知……”
“怪不得前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收到西凉来的消息,想必都是被李晔给截断了!”
左溪觉得浑身抖得厉害,她清楚地记得,那日李晔在她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他要西凉在大齐的土地上的影响永远消失。她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她也没想到,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