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由贤第二日就进宫请罪,希望可以及时补救,太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左溪不可思议,“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罪还是如何?”
余老爹摇了摇头,“我也捉摸不定,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觉察出来,太子是今非昔比,昔日圣上对太子心存忌惮,太子便韬光养晦,一直到得今日,潜龙出海啊,翼王一党竟也要避其锋芒。”
“那我们要怎么办?”
“如今看来,只能等了……”
这一等就是三天,直到宫里来了内侍带来太子的话,却是东宫的侧妃娘娘入宫以来对家人甚为思念,思前想后就想要自己的姐姐进宫陪她一段时间。
左溪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但是疑虑归疑虑,却也不能不去。
本来左溪准备让小枕头也跟着一起去,只是当小枕头拿着几件换洗衣服跟着出门的时候,那宫中的胖内侍手中拂尘一甩,挡在了左溪的身后,小枕头的身前,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门说道:“太子传话说了,只要余大小姐一人去就好,其他人就不必跟着了,宫中伺候的人多着呢,不差一个丫鬟。”
左溪心中不由地跳了跳,转身看着那个胖子垂着眼皮,一脸傲慢。
她阻止小枕头继续要说的话,接过装着衣服的包裹,便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想着刚才那个传话的太监一脸不屑的嘴脸,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自然不相信会是余清莹叫她进宫,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在城外说的话竟然当了真,还真是请她进宫来玩。
她不由地握紧了怀里的短刀,当初她的两把刀在夜入高府的时候已经丢了,后来肖云扬又送了她一把,她一直挨身带着,尤其是城隍庙一夜之后,只有在枕头下放上一把刀她才能安稳睡觉,她又想起太子身边那个人头上有伤疤的内侍,禁不住牙齿有些打颤,李晔到底要做什么?
左溪被带到了元初殿外,那个胖太监站在台阶下不再往前,对着她努了努嘴说:“余姑娘且进去吧,太子在偏殿等候,只许姑娘一人面见,老奴就不便相送了。”
进了偏殿,左溪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在偏殿中间站定,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她长了这么大还不记得给谁磕过头,就算是到了这里,也从来没有对谁磕头下跪过,还好太子并没有说话,左溪肯定他一定知道她进来了。
李晔一身杏黄色的长袍,头上束了一顶发冠,中镶了一块羊脂白玉,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发冠上垂下两根杏黄色的冠绳,他的手上握着狼毫,头也不抬地批改奏折。
余老爹私下对她说过,如果太子不是生在乱世,必然会是一代明君,只可惜如今的大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殿内没有其他人,一时只听到李晔翻动奏折的声音,却让左溪的一颗心如同被麻绳揪住一样难受到想要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左溪的两条腿几乎要站麻了,才听到太子起身的声音。
她身上渐渐僵硬,垂着双眸,看到一双玄色长靴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微微诧异地说道:“你有什么烦心事?为何愁眉苦脸?”
左溪头也不抬地说:“父亲丢了图纸,余府自然不得安宁,难道这还不算是烦心事?”
李晔顿了顿,然后说:“这其实也不算是件大事,也不是不能解决。”
左溪猛然抬头,对上李晔漆黑如墨的双眼,“那要如何?”
李晔的双眸暗了暗,竟然勾了勾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笑,他扭头看着一处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看那处那盆常春藤长得如何?”
左溪压下心头的激动,顺着李晔的视线看向他的桌案不远处的一盆常春藤,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恩,不错。”
李晔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一般,声音轻快了不少,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清,“我在寝殿的后面亲自种了许多常春藤,如今虽然只种了一个月,但是竟然长得极快,已经爬了半个墙面,待到明年夏日,恐怕就能爬到最高处。”
左溪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心中却在想着他刚才说的不是不能解决是什么。
“你可喜欢这样的?”
左溪心不在焉,也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犹豫的语气,接道:“还好。”
过了一会儿,不闻李晔继续说话,抬眼却看到太子正看着她,眼中情绪捉摸不定,他笑了笑说:“你先去侧妃那里看看,她最近心情不大好,你去安慰一下,你父亲的事情不急,回头我们再细谈,没什么大碍。”
左溪忐忑不安地又跟着那个胖太监出去,不知道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感觉到腿上绑着的硬邦邦的短刀,才有那么一丝安心。
到了余清莹的寝殿外面,听到里面传出来哗啦一声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尖叫和求饶声。
胖太监又是走到门前站定,擦了擦脑门上明亮的汗珠喘着粗气,有些不耐烦地说:“姑娘进去吧,老奴就送姑娘到这里了,余侧妃因为有了身孕心绪不佳……”
胖太监一句话没有说完,屋内又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接着就飞出来一个雕花瓷瓶,对着胖太监的脑门就砸了过来。
左溪伸手捞住那个花瓶,轻轻放在地上,不顾那太监惊恐的表情,便进了宫殿之中。
左溪刚跨过门槛,正好有一个花盆砸在她的脚下。
余清莹坐在一把椅子上,穿着一身红衣,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宫人,抬眼看到左溪,眼中先是不可思议,接着是满面狰狞,脸色苍白,像是一个女鬼。
她一手捂住肚子,一只手紧紧握住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还是进来了!他还是让你进来了!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争?你有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