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转身,便看到了侧面几步开外一身银甲背负长弓,背对月光的肖云扬,她反射性地去摸腿上的短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到刚才自己把刀甩了出去。
她缓缓直起身子,扶着背后冰冷的铁疙瘩,一脸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肖云扬往前走了一步,左溪身子没动,眼中却是越发冰冷了几分,他见状便停下了步子,一时两人谁也没动。
头顶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下,周围都是半人高的芦苇,四下除了虫鸣之外寂静一片,夜半寒风吹来,到处都是杂草沙沙作响之声,两人之间只隔了两丈远的距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对方的面目。
左溪看着眼前之人,一身银色鳞片铠甲,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成发髻,肖云扬长着一张堪称俊美的脸,眉峰如刀,有一双狭长的凤目,鼻梁高挺,下巴坚毅,本是给人厚重方正之感,偏偏在他动了动唇角的时候,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协调,整个人顿时生动起来。
在左溪打量肖云扬的时候,肖云扬也在打量着左溪。
左溪依旧穿着刚才从齐军士兵身上扒下来的棕色软甲,有些宽松,靠在高头大马旁站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小,一把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脸色有些苍白,但瞳仁漆黑,肖云扬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长得这般好看,一张脸不大,小巴微尖,他觉得自己一只手都可以严严实实盖住。
不知为何,肖云扬只觉得心跳有那么一瞬间漏了一拍,他觉得这个人看着有些奇怪,却不知道为何奇怪。
短暂的对视之后,左溪垂下眼眸,心中迅速划过几种想法,待又看到手中拿着的鞋子时,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然后缓缓抬头看向对面之人。
“把他交出来。”
她的声音清澈中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雌雄莫辩,这是左溪今天晚上第一次开口说话,她没有问句,而是直接斩钉截铁地问他要人,一句话似乎莫名其妙,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听得懂。
肖云扬听着她的声音,心中怪异之感更甚,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想要人,跟我来。”
随即他转身往前走,似乎自信身后之人一定会跟来。
左溪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攥住战马缰绳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去,还是不去。
过了良久,就在肖云扬以为自己托大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身后响起的马蹄声,然后他才疏了眉心,在无人看见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右颊上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
左溪牵着马跟在肖云扬的身后,两人不远不近,隔了三丈远的距离。
如今狗娃双亲已亡,她不可能丢下他一人不管,前面不管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闯一闯,而且不知为何,她觉得前面一人应该不会对她不利,即便不久前那人还挽着弓,将闪着寒光的利刃对准她的后背。
如果他要杀她,刚才完全有可能,但是他没有动手,所以左溪还是选择相信他,管他耍什么花招,水来土掩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广阔的芦苇丛,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树影斑驳,看着竟有几分阴森鬼魅之气。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左溪便站住了脚步,“人在哪?你有什么条件?不要耍花招……”
“呵呵……”肖云扬率先笑了出声,左溪竟觉得那笑声有几分好听,不由皱了皱眉,将不该此时出现的情绪赶出脑袋。
“你的问题还真多,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肖云扬背对着她一句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卑鄙!”
左溪在他一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随即四面八方便传来了利刃破空的声音。
她一把抓住身后战马的鬃毛,蹬着脚蹬便踩上了马背,随后在马背上微一借力便就近窜上了一棵树,然后她就听到下面战马凄惨的嘶鸣声,和战马“咚”的倒地声,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声小孩子的呼喊声和一个人的厉喝。
她站在一根粗树枝上扶住树干往下看便看到下面围着一圈弓箭手,中间的战马浑身射满了弓箭,浑然成了一个刺猬,如果不是她反应快,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她,弓箭手外围站着那人还有黑着脸的罗志拥。
此刻左溪心中满满是被人欺骗的耻辱感,她扯下一根树枝去掉枝桠,松开手跳上另外一颗树,然后顺着树干滑下去就到了弓箭手包围圈的外面,隔着两层人看向对面的西凉世子,眼中一片冰冷。
肖云扬在左西跳起的一瞬间也已经发现了树林里的埋伏,但这确实不是他安排的,直到看到扯着一个小男孩从后面跟出来的罗志拥他才知道是他的失误。
“溪姐姐——”
听到清脆的声音从小男孩口中迸出,肖云扬心中一颤,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溪姐姐……”
他再抬头看向已经跳出包围的少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看清了刀柄上那个繁复华丽的字体,是一个篆书的“溪”字,他这才明白,自己为何看到这个少年一直有一种怪异之感,少年不是少年,那乱了万人军营的是一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