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宫人已经告诉她陛下临走之前说过今晚还回来,但是用饭之后,左溪还是自己一人去了肖云扬平日办公的贞观殿。
曾经李晔办公的地方是紫宸殿,只是紫宸殿如今仍旧是一片废墟,天下初定,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各地的赈灾,农民起义的平复镇压,等等,所以皇宫中这座宫殿就没有功夫去管,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新帝的英明。
贞观殿外的守卫自然对左溪熟悉,都知道这是未来的皇后,连通报都不需要,直接就放行进了内殿。
左溪本以为肖云扬是在里面批改折子或者召见大臣处理政事,政事方面这些事情她平日里一般从来都不过问,他也不会将前朝的烦心事带到她的面前倾诉,让她徒增烦恼。
她进了殿内,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脚步一转就到了偏殿中,准备等着他将事情处理之后再和他商量他们两人的事情。
只是她刚刚坐定,倒下一杯水之后,还未送到嘴边,发现殿内好像并不是肖云扬在和大臣商量事情。
她本是无意去听,但是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犹豫了片刻,放下水杯走了过去,声音逐渐清晰,到了书架之后,已经能听出来,那女子是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的肖云双。
“我说过,我有左溪一个女人就已经够了,二姐,你为何一定要逼我呢?”
肖云双的声音显得冰冷无情,“这不是我逼不逼你,而是你的责任,你已经不小了,到现在连一个血脉都没有,我整个肖氏只有你这一根独苗,生儿育女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关系到整个大梁的命运,凌惜,你一定要这么自私吗?”
左溪本来是准备进去和肖云双打个招呼,只是片刻的犹豫,却又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已经迈出的脚步缓缓收了回来。
肖云扬默不作声,过了良久,他声音有些疲惫地说:“朕答应过左溪,今生只有她一个女人,我们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何必要加进来其他人,二姐,平心而论,如果姐夫还在,你会高兴他纳妾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肖云双有些气急败坏,“我是我,你是你,不能混为一谈!”
“为什么不能,如果姐夫又娶了别人,你定然伤心难过,你为何要将这些强加在左溪的身上?”
“是,如果你姐夫另外娶了人,我是会难过,但是如果是为了大义,我自然会做出牺牲。但是你不同,你如今是皇帝,你为那个女人做了那么多,如今难道她还要霸占着你不放?她生不了孩子,难道就要我肖氏断子绝孙?我看连这点肚量都没有的那人,有哪一点配为我一国皇后?”
“二姐!”肖云扬突然一拍桌子,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她不是不能生孩子,我们以前聚少离多,而且她一个女子,一直没有名分不清不楚地跟着我,如果她心中没有朕,她会这样做吗?你不要一直拿什么大业来压朕!在进入洛阳之前,你说让朕复仇,不能只顾着儿女私情,好,朕听你的!尽量和她少见面,甚至是故意冷落她。”
“在进了洛阳之后,你说让我顾及天下,我身上压着西凉旧臣的期望,我也听你的!可是如今我连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立为皇后这么一点自由你都要干涉,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你心中的那一点野心!”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左溪的心头微微一颤,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制止住自己要踏出脚步的冲动,指尖掐在掌心,几乎要陷入肉里。
肖云双气得声音发抖,“混账东西!原来我在你的心中今日就是这么不堪,我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大梁为了你?”
肖云扬没有回话,肖云双连说了三个“好”,“陛下如今是一国之主,是肖云双冒犯了”,随即脚步声渐行渐远,殿内一片寂静。
就在左溪以为殿内是不是已经没人了,终于传来一阵衣服的摩擦声。
“赵毅,你说朕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左溪有些吃惊,没想到赵毅竟然也在这里,肖云扬平日不喜欢用内监,因为齐国衰落也是后期有一部分太监乱政的因素在里面。
“这个外臣不好多说,毕竟这是陛下的家事。”
“家事,”肖云扬咀嚼着这两个字,喃喃道:“对啊,家事,朕也有家事,可是帝王无家事,家事便是国事……”
过了一会儿,肖云扬吐了口气说:“算了,你去给左溪传个话,告诉她,今日朕就不过去了,我这张脸如果让她看到的话,不知她又会是什么反应呢,朕如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左溪和二姐之间的冲突,朕夹在中间,只能左右为难。”
左溪背靠着柱子,心中对肖云扬感动的同时,却又想到肖云双的态度,只要肖云双知道她已经不能生育,必然会让肖云扬再娶,到时候肖云扬无论是迫于前朝还是后宫的压力,必然会妥协,而那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如今,只能让她继续逃避下去,她不想让谜底太早被揭开,只能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就让她暂时软弱吧。
她悄悄走出门去,没有惊动里面的两个人,到了贞观殿,她并没有立马回蓬莱殿,而是到处走走看看。
如今已经是秋末冬初,虽然刚过中午,但是天气还是有些凉意。
皇宫之中有些萧瑟,也没什么好看的,走了一会儿,找了一个避风处坐下,想一些事情。
只是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走进。
因为她坐的地方和正路有灌木丛隔离,她又是坐着,所以外面人不注意也看不到里面有人。
“陛下还是要听长公主的,当初在军营中,长公主让我去骗那个女人,我不过是略施小计,那女人就自己跑了,嘿嘿,也真是傻得可怜,并没有看出有多么聪明。”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她仔细想了想,然后想起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叫四斤,曾经在晋州城北的军营中和她待了十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