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有人极会见风使舵,见皇帝中毒,皇后主事,立马顺着绯心的意思说:“这么大的事情,岂是安惠妃一人能够做到的?”
“就是!宫禁森严,安惠妃想要从宫外弄到毒药,必然有人配合,岂是她一人能为?”
“无论是谋害皇后娘娘,还是圣上,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断不能心慈手软!”
“安家当诛!”
“臣附议。”
“臣附议!”
绯心不动声色地看着众大臣,她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因为这两朝风气不正的缘故,朝中的确有很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反对她的也大有人在。
果然,便有与安家亲近的大臣出来替他们说话:“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有异议。安家乃是百年世家,岂能因安惠妃一人之故,株连九族?况且长公主下嫁安家之后,安家便是皇亲国戚了,若要株连,岂不是连皇家也……”
“放肆!”不等绯心出言,已有人“伸张正义”,“小小安家,岂能与皇室相提并论?!李大人,你这莫不是要和安家一起谋反不成?!”
谋反的大帽子这么一扣,那李大人立马吓得噤了声。原本他也只不过是看不过绯心得势,想要杀一杀她的威风罢了。为了一个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安家陪葬,没有人会做这种傻事。
绯心见无人再说话,这才淡淡笑道:“若说皇亲国戚,我左家当年一门不仅有一位皇贵妃,两位亲王妃,还有两位驸马,可这些有用吗?”
她这么一说,更是无人再言了。当年左家的案子疑点重重,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只是都被靖武帝和裴子琅,还有楚氏等人压下去了。左家灭门,贤王府被烧,可比今日安家之变要惨烈许多。
“二长公主乃是皇亲,自是不必株连。”绯心下了决定,“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也不是本宫一句话便能决定的事情。既然诸卿皆以为此事与安家逃脱不了干系,便将此案提交大理寺审察罢。”
“皇后娘娘英明!”
绯心轻轻舒了口气,起身退朝。
才回后宫没多久,她便见到了穆聆风。后者笑道:“恭喜娘娘。”
“事情刚刚成了一半,这声恭喜是不是有些早?”绯心笑道。
穆聆风收起笑容,低声道:“您把此案从后宫移交到前朝,虽说是为了避嫌,但何尝不是为了把安家的底都掀出来。安仁安信两兄弟作恶多端,此次自然是在劫难逃。”
“哦?你的意思是,安家只有他两人作恶咯?”
穆聆风知她已然明白自己的来意,立即跪了下来,低下了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汐早已另嫁他人,你还是没有忘记她么?”绯心低眸看向这个一直对他们夫妻忠心耿耿的男子,幽幽一叹,“罢了,你也不必紧张。既然安汐已是他人妇,自然不会株连到她身上。只是你也知道,像我们这般经历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女子,都注定不会幸福的。”
“娘娘……”穆聆风嘴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一时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行了,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我要去见四弟了。二公主如果求见,直接把她拦在宫外。”
“是。”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几分凉。绯心从暖轿上下来,情不自禁地微微裹紧了披风。记得小时候她总是穿得比别人少,裴子扬还笑着叫她小火炉。现在呀,到底是年龄渐长,也畏惧起了寒凉。
她和四皇子约见在后花园的秋千索。那里不仅仅是她和裴子扬、裴子琅玩耍过的地方,她也曾推过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五皇子。只是这些年大家都长大了,渐渐的都生分了。
“大嫂。”四皇子早已到了,见到她,也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还像以前一样称呼她。
“四弟。”绯心微微笑了笑,难得的温和,“让你久等了。”
四皇子笑道:“没什么,我不比旁人。闲人一个,自然是应当随叫随到。”
“可太后娘娘,并不想你一辈子只做个闲人呢。”绯心看着他,试探地说:“现在皇上病重,二皇子年幼,四弟就没想过……”
她话未说完,四皇子就斩钉截铁地道:“没想过。”
绯心有几分错愕,一时不能确定,这四皇子是真的半点野心也无,还是太擅长伪装。
“大嫂,咱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四皇子无奈地笑了笑。
“可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看清楚二姐,看清楚裴子琅是什么样的人。”绯心抱歉地说:“对不起,四弟,我不想怀疑你,可是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成了我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
“楚兰妃吗?”四皇子摇摇头,“大嫂,你不该妄自菲薄,你和她根本不一样。从小到大,我们都很崇敬您。”
“我们?”
“嗯!”四皇子点头,“我,还有之凰。”
“之凰……”那是三皇子妃的闺名,一个埋藏在藏地雪山中的女子,一个遥远的记忆。“四弟,你还没有忘了她?”
四皇子笑道:“我与她已有了来世之约,又如何轻易忘怀?大嫂,你放心便是,我是个出了名的没出息的皇子。我这心里除了一个之凰,早已容不下其他的东西。母后想让我做皇帝,那是她的想法,我是不会答应的。比起我,倒是有另外一个人更合适这个位子。”
“谁?”
四皇子看着她,坚定地说:“就是您啊。”
“我?”虽然想过要把持朝政一段时间,但绯心从未想过登上皇位。在她看来,这个皇位就该是裴子扬的,她只是替他守护。
“虽说您是女子,但历史上并非没有女帝的先例。我虽然无心于皇位,但我也是皇子,是大齐的子民,我希望大齐的江山永固,天下海晏河清。而大哥已经……这份心愿,也就只有您能实现了!”
绯心有些意外,“我又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寄予厚望?”
“我相信大哥的眼光,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大嫂,您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母后那里您不用担心,有我在,慈宁宫和容家定然不会成为您的阻碍,反倒是您的后盾。眼下时机或许还不够成熟,但最多三年,您一定可以……”
绯心笑了,温柔地说:“四弟啊,是谁说你是先帝皇子里头最不争气的呢?依我看,除了子扬,就只有你最有裴家先人的风采。”
四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七日之后,安家谋反一案尘埃落定。除安惠妃自缢之外,安仁、安信、秋氏等人皆被判以极刑。二公主因其皇室身份,没有受到株连。但她因为连续不断地入宫为安仁求情,被绯心一道懿旨,贬为庶人。
裴清倒也硬气,被褫夺公主服饰之后,竟在宫门口闹自杀。事情报到绯心这里来的时候,她轻轻一笑,对穆聆风道:“安排一下,我要出宫去,为二姐送别。”
“二公主要离京吗?”穆聆风问。
“不,她要离世。”绯心冷笑道:“安仁若死,她必然不会独活。”
“我不明白……当初把您的身份揭露出去,不就是为了报复安仁,她为何还会……”
“就算她不选择殉情,你觉得我会留她性命吗?”绯心提醒道:“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左思了。”
穆聆风一愣,随后回过神来,领命而去。
绯心将二公主约到了当年的贤亲王府,如今江白落脚的地方。
江白得知她来,好笑又无奈地出来迎接:“皇后娘娘要见客,为何选在旁人家中?”
绯心浅笑道:“你这儿清净又安全,我为何不来?”
江白苦笑道:“地方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里面请吧。”
绯心微微颔首,抬步入内,熟门熟路。谁知突然间,她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江白。
他正专心致志,一瘸一拐地跟在她的身后,并没有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注视。
绯心深深望他一眼,没有吭声,又回过了身,一切如常。
二公主很快就被带来,她见到绯心,没有一点儿求人的态度,直截了当地说:“你不能将安仁凌迟处死!”
“为何?”
“没错,我是恨他,可他罪不至此……”
“谋逆,谋逆,谋逆。”绯心坐下,冷笑道:“三次谋逆,难道不足以凌迟?”
二公主反驳道:“哪里来的三次?不过是上回国婚,还有这次不清不楚的……”
“裴清。”绯心打断了她,“他和裴子琅联合起来,陷害子扬,难道不是谋逆?你心知肚明,若不是他们使用诡计,子扬早已是一国之君。”
二公主摇头:“木已成舟,那是当今皇帝亲自结的案子,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绯心摇头道:“我要为子扬翻案。”
二公主愣住,指着绯心的脸,惊愕道:“难道子琅是被你……”
绯心没说话,算作默认。
裴清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能绕过我,做这种事?!”
“裴清,注意你的言辞。如今本宫乃是监国理政的皇后,你不过一小小庶民,怎么敢这般与本宫说话?”
二公主闻言愤怒地说:“绯心,你怎么能这般忘恩负义!难道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乱军之中救了出来……”
“忘恩负义?呵,说得好!”绯心寒声道:“这句话,应当是我对你说才对!”
裴清后退一步,狐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姐,我最后再这么叫你一次。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丧母,后宫无人愿意领养你这个出身低微的公主,是谁力排众议照拂你多年?是我姑姑恪皇贵妃,左氏!这么多年来,我和子扬一直把你当成最可靠的姐姐,可你是用什么回报我们的?”
不及二公主回答,绯心便冷冷道出:“是背叛。”
裴清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讷讷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