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她略微停顿了片刻又道,“你只要按照我的办法去做,我只需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就会赶回来。”
月牙虽是疑惑,但还是答应了的请求。
于是两人在车厢内互换了衣裳,洛水水将放在一旁的斗篷拾起来,然后轻柔的披在了月牙的肩头。
“好了,这样把帽子戴上,只要你不说话,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月牙点了点头,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道,“娘娘,你一定要快些回来,要是被人发现,皇上知道后一定会降罪的。”
洛水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月牙,我有分寸。”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驶出了皇宫大门,浑圆的车轮缓缓碾过宽阔的街道。
皇城里是人流最集中,也是最繁华的地方。
来往的行人看到经过的车队排场很大,且是打着皇家的旗号,不由纷纷跪下来迎接。
洛水水掀开窗帘,望着外头多得几乎拥挤的人群,那些匍匐在地上的人,他们望着车撵时的神情是如此渴望和膜拜,她的眼神却黯淡下来。
也是,富贵荣华是人人向往的东西,而她洛水水得到了才知道,这些奢华的仅仅是过眼烟云,此刻的她,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更多。
在她迷茫的思绪中,马车又驶出皇城,停在了城郊的一座山头。
坐落在山腰间的便是皇觉寺,是皇家御用的寺庙。
洛水水搀扶着月牙下了马车,她低垂着脸,向月牙微微欠了欠身,“娘娘,外面风大您快进去吧,奴婢在此等候。”
月牙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跨上那石阶,那是通往寺庙的唯一路径。
禁卫军紧随其后,华丽的轿撵旁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立。
洛水水沉下眼,她牵过一匹骏马,骑上马背,扬长而去。
狂风呼呼过耳,随意肆虐着她的鬓角的长发,她的眼角寒泪。
已经多少天了,快一年的光景了,在宫中的时日不管如何艰难,她都不曾哭过,可是今天她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今天是君黎的生辰。
她要去看他,陪他过这个生辰。
她要去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埋藏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策马奔驰了许久,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埋葬君黎的那座山头。
望着面前他的孤坟,她的双腿一软,身子如鹅毛一般落到了地上。
她几乎匍匐着上前,发颤的双手穷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了他的墓碑。
她再无掩饰的,嚎啕大哭。
“君黎,君黎,原谅我这么久都不来看你,原谅我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山头的风却更狂了,每一次呼啸而过,都带着朦胧的沙砾。
似乎连老天都在咆哮。
洛水水终于止住眼泪,那双黝黑的眼里再也无流光溢彩,取而代之的是那深不见底的饮恨。
君黎,我的夫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下去的,你等着我,等我结束了一切,我便来这里陪你,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说可好?
洛水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双眼无意识地扫过那墓碑后那一堆隆起的黄土。
蓦然,她浑身一怔……
寺庙的正殿内,月牙双手合一,对着那观音圣像,她想心里虔诚地祈祷。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我家娘娘,让她能够屏除心里的恶念,重新做回那个天真快活的自己。”
正是这会儿,外头突然一阵哄闹,接着又是兵器的和物体的倒地声,月牙一阵惊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尽是渴求,“言儿,皇上逼我成婚,你知道的,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言儿,跟我走吧,好吗?”
月牙的身体狠狠一怔,她连忙垂下脸,听得来人的声音,她知道是大司马,慕容无双。
那个如月一般无暇的男子,原来也是恋着娘娘啊。
慕容无双见她沉默着,不由得更加急迫了,“言儿,跟我走,远离这皇宫,从此之后,海角天涯,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对于如此真诚与灼热的告白,月牙的心不禁一阵乱蹿,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试图推开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像是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生了根一般,任由她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
这个时候,慕容无双也在心里生了怀疑,虽然面前的女子穿了她的衣衫,可是仔细看来,身形还是略有不同的。
他猛然扮过月牙的身体,强势地抬起了她的下颚。
四目相对,慕容无双的眼里染上一缕诧异和失望。
“怎么是你?”他冷冷的问。
月牙慌张地跪下了,“慕容大人,不是奴婢故意要这样做的。”
他萧瑟地开口,“你,你家娘娘呢?”
“娘娘,娘娘……”月牙抬起眼,恍惚之间看到了门口失魂落魄的洛水水。
“娘娘,你可算回来了!”她惊喜地喊。
慕容无双匆忙回身,向她的方向奔去,然后抓紧了她的手腕,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在她眼前消失了一般。
洛水水终于抬起头来,迟疑地望着他的眼,她那双眸子里是麻木和空洞。
慕容无双这才发现她的反常,她的眼睛的是红肿的,她的纤长的手指中嵌满了泥土。
“言儿,你怎么了?”
“月牙你先下去,告诉门口的侍卫,让他们在寺院外守着,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能多说一句,对于违抗者,本宫绝不手下留情!”
“是。”月牙领了命令,向两人致过礼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待月牙合上沉重的木门时,洛水水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些颜色。
她道,“我今天去了一个地方,你猜猜……”
慕容无双再次将视线移到了她沾满泥土的双手上,向来冷静的他也竟然颤了一颤。
“你,你去了邙山?”
“是,我是去了邙山,慕容无双……”她抬起眼来,紧紧地睨着他,目光是如此咄咄逼人,“你告诉我,那一日,你是不是亲手将君黎埋葬?”
慕容无双的手轻轻一抖,在她眼神的逼视下,他有些恍惚,但是紧紧一瞬,他有坚定地答道,“是,我是确定了他没有气息后,才将他埋入邙山的,言儿,你也知道,以君黎的伤势能撑到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奇迹了。”
洛水水冷笑,“呵呵,慕容无双,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那分明就是座空坟,我已经将它挖开了!”
慕容无双知道再也欺瞒不了她,最后宁愿选择沉默。
而洛水水却如同抓到了一丝生机,她反扣住他的双手,那溢满泥土的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肉里。
“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告诉我,君黎到底去哪里呢?他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我啊!”
面对她声声似血如泣的质问,慕容无双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迷恋他?你可知道,我可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能逃出那座牢笼,才能在这里找到你,原本想带着你离开皇城的,看来又是我的自作多情。”
洛水水移开眼,冷声道,“我只想知道君黎的事,其他的我不愿多管,也管不了。”
他猛然扣住了她的双肩,“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公平些?”
她也恼了,再也承受不了如此的折磨,她猛然推开他的束缚,冲着他大喊道,“慕容无双,还要跟我讲公平,当初利用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对我来说公平吗?重伤我之后再来关心我伤口好了没有,你不觉得太晚了么?我请你,不!我求你好吗?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慕容无双猛然往后退出一步,他没有想到她对他的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一瞬间,心中所有的信念都散了。
苦苦支撑的局面,也崩溃了。
洛水水理了理鬓角才凌乱的发丝,她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追问你,我会自己调查,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支配我的生命了。”
当她坚决地走出大门时,慕容无双冰冷绝望的声音终于在她耳边缓缓作响。
“君黎的生死我不知道,因为当我赶去时,皇上就告诉我,君黎的尸体已被禁卫军拖去乱葬岗了,我之所以在邙山立了个空坟就是为了让你有个能发泄的地方,我以为过一段时间后,你就会选择渐渐遗忘了他,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对君黎的感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为了报复,你宁愿入宫留在皇上身边也不愿意跟我离开。”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嘴角勾勒起一股浅笑,“即便是如此,我的心还是一如既往。言儿,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因为我已经决定辞官。”
许久,洛水水才艰难的说了一句,“冷夜祭他会放你走吗?”
“只要我交出手中所以的兵权,他会放我离开的,因为,荣华富贵的日子终究还是不适合我,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天高任鸟飞,就算是清苦些,我也活得轻松。”
他侧过身,最后凝了她一眼,带着深深的眷恋,“言儿,我走了,希望你日后做每一个抉择都要深思熟虑,不要让自己后悔。”
洛水水咽下流过嘴角的泪水,她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再让自己这样痛了。
即使是逃不过的命运,也要让他人来替代她承担痛苦。
洛水水走出寺院大门,只见月牙一脸着急地站在轿撵旁等待。
看到洛水水向她这边走来,月牙急忙迎了过去。
“娘娘,你没事吧?”
洛水水一脸苍白,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娘,慕容大人呢?”月牙又问。
“没有慕容大人,记住我的话,他没有来过这里,本宫也没有出去过。”
对着她那并冰冷的眸子,月牙垂下眼,低低地应了句,“是。”
回到寝宫后,洛水水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泞,便吩咐了侍女准备沐浴。
躺在温热的水中,洛水水轻轻叹息。
伸手抚过手臂如玉的肌肤,洛水水想,如今她剩下的也只有这一副年轻貌美的皮囊了。
这个时候冷夜祭在内侍官的口中得到贵妃回宫的消息,竟然将厚重的奏折放置在一旁,连褶皱的龙袍都来不及整理就匆忙地赶去了蝶吟宫。
刚入宫门,月牙便小声对冷夜祭说道,“皇上,娘娘她正在沐浴。”
冷夜祭轻轻点了点头,并屏退了大殿中所有的宫人。
她在沐浴,他的心跳竟然有些急促。
轻轻地撩开那挡住视线的紫色帷幔,他看到的是她披散着一头青丝,纤细的双手正在涤荡着那亮如珍珠的温水。
凝着她光滑的背脊,他的喉头有些发涩。
他悄悄地走过去,站在她的背后,她却浑然不知,知道那双手终于克制不住,不安分地抚上了她的双肩。
洛水水闭着眼说道,“月牙,我有些累了,帮我拿拿肩。”
冷夜祭竟然听从了她的话,轻轻摆动手指,虽然从没有为人按过肩,但做得也算有模有样。
不料洛水水又道,“月牙,今天你是怎么了,不似以前那样娴熟了。”
身后没了响动。
洛水水倏然睁开眼,转过身,却对上了一双深褐色的眸子。
“皇上,你怎么来了?”
冷夜祭克制住不断眼里涌动的****,他道,“听宫人说你回来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洛水水拿过隔着在一旁的浴巾披在肩上,他这般炽热的注视让她有些难受。
“皇上,你还是先出去吧,等臣妾沐浴完了再出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肩上一凉,那浴巾已被他甩了出去。
“为什么要遮掩,你是朕的女人,你哪里朕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