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红裟和尚刚走,陈暮寒就小跑着从里面出来了,两人打了个擦边球,也不知道有没有碰见。
没等他开口,左乔先道:“刚刚方丈大师来过。”
陈暮寒愕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摸摸脑袋难得有些羞涩的样子:“你和他谈过啦?我倒是正巧错过了。”
左乔点点头。
“结果如何?”陈暮寒有些急切地问。
左乔看到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模样,心头一酸。她想问,如果她不是那个画中人,他还会喜欢她吗?转念又想,如果他回答“喜欢”,岂不是成了那种薄情之人,这样的他自己也不会喜欢。如果他回答“不喜欢”,只是图惹自己伤心罢了。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画中人,他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上自己一眼。
陈暮寒却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样,坚定地说:“你就是她,你相信我,我不会认错自己的爱人。如果随便一个像她的人都可以的话,这些年虽然没有遇上一打,但是相似的也有。”左乔不是什么绝世的长相,人有相似,他又在不断寻找,有时候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都要追上去确认一下。
可是这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和左乔一样,能给他家的感觉。
左乔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的深情犹如滚烫的火焰融化了她,左乔的心脏跳动地厉害,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脉搏的声音。她用心描绘着他的眉眼,连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专注过。于时间无涯的荒野里,她终于找到了这个人,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成为了他的爱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她暗自责备自己,上一秒还说不再纠结,现在为什么又想起这茬。爱情悲剧大多是因为猜疑,如果连眼前的爱人她都不能全心信任,她还能相信谁?她就是那个画中人,这毋庸置疑。就算不是,他此刻的深情也是对着她的,难道随便来一个相似的人都能抢走他不成?
左乔握住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说:“我爱你。”这感情犹如决堤的潮水澎湃而来,突然却又迅猛,让她无法自抑。
陈暮寒的眼眶微红,他扭过头去,手却一使劲,把她揽在怀中。怀中的热度是如此真实,不像每一次从梦境醒来,只有一片虚无。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等待的痛苦全部消失不见了,他甚至想不起绝望时候的心痛滋味。现在,只有幸福,只有快乐,只有美梦得偿的舒畅。
他哑声说:“我也爱你。”
“咚!咚!咚!”远处传来慈安寺鸣钟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于夕阳淡黄的余晖中紧紧相拥在一起。
尾声
自从左乔来了电话说自己和陈暮寒准备结婚,左妈妈就笑得合不拢嘴,见人就打听别人家的婚礼是怎么办的,请了多少桌,哪家婚庆公司好……其实是怕人家不知道她女儿要结婚了。
等端午节左乔带着陈暮寒回家的时候,左妈妈瞠目结舌地看着左乔的大肚子,本来以为多了个女婿,结果连外孙也揣上了,这买一送一的惊喜太突然让她无从招架。直到吃饭的时候左妈妈才惊觉自己之前方向都问错了,早知道就打听哪家医院好了,再不济哪家代购奶粉和尿不湿的靠谱也成啊。她越想越捶胸顿足,只好多扒可几口饭。
左爸爸也一直生着闷气,左乔回来后连话都没跟她说上一句,陈暮寒带来的几瓶好酒也没能让他的脸色缓和一些,要不是顾虑左乔大着肚子,他都想抽烟解千愁了。
左妈妈在桌下拍拍左爸爸的大腿,暗示他摆个好脸,左爸爸却不理她,专注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一盘菜,把陈暮寒和左乔都当做空气。
陈暮寒尴尬又无措,他成年后就没有和这样的长辈相处的经验了,想表示下亲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左乔是了解她爸的小孩子脾气,这时候她越护着陈暮寒,对她爸来说无异于烈火烹油,情况只会越来越坏,所以她只能保持缄默了。
好在左妈妈打了个圆场,给陈暮寒夹了块糖醋排骨,和蔼地说:“暮寒喜欢吃什么告诉阿姨,下次来给你做。”左乔的好手艺就是承袭于她,川菜粤菜淮扬菜都能来个几手。
陈暮寒这种马屁还是会拍的,赶紧自然地说出经典回答:“阿姨做什么我都喜欢。”
左妈妈这下连皱纹都笑出来了,她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只觉得陈暮寒哪哪都好,左乔这回是走了大运,连说以后要好好感谢一下介绍人。
左爸爸冷哼一声,道:“你们瞧瞧你们自己做的这事儿,这么大个肚子怎么办婚宴?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感谢个屁!”
“我们本来就不想办嘛,”左乔撒娇道,“现在都流行找婚庆公司走形式,我可不想站在台上给人当猴看。结婚嘛,领个证就行了。”
“那可不成,”左爸爸还没说话,左妈妈先表示强烈反对,“你个傻孩子,要是不办婚宴,我和你爸出的那么多份子怎么收回来?”
“现在办婚宴哪还有赚钱的?”左乔细细给她妈算账,“要找个不上档次的饭店吧,没面子;稍微带点星级的,一桌少说也要三千块,还不连酒钱,人家出个六百八百的,三口人来吃你还得倒贴!”
左爸爸说:“不办婚宴,谁知道你们结婚了?这孩子不就成了未婚先孕吗?”
“这本来就是未婚先孕嘛!”左乔倒是很坦然。
“你这孩子,”左爸爸都被气笑了,“还要脸不?”
“要脸干嘛?”左乔挽住左爸爸的胳膊,撒娇力持续突破下限,“要爸爸就行了。”
左爸爸一下就笑了,可惜笑容只维持了一秒,他斜睨了陈暮寒一眼,道:“你现在可不是要爸爸就行了啊,都成别人家的了。这么大个事,也不让爸爸给你把把关,给我来生米成熟饭这一手。”
听了这话,陈暮寒脸涨得通红,越发手足无措,连声道:“都是我不好……”
左妈妈一下子怒了,拍了左爸爸的头,大声呵道:“你少在这儿给我矫情,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暮寒人品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到时候真嫁不出去有的你哭的。”
陈暮寒这下子连耳根子都红了,左爸爸抿着唇不说话。
左乔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想办婚宴就办好了。想在什么饭店办?什么时候办?”
左妈妈看了看左乔的肚子,叹了口气:“你这么大个肚子怎么穿衣服?一辈子就一次的事,连个婚纱都不能穿多可惜。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吧!到时候就说你们在建安已经办过了,在这里就是请大家吃顿饭。”
“都听您的,嘿嘿。”看左乔和陈暮寒都点头如捣蒜,左妈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晚上,左乔和陈暮寒肩并肩地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月光给这间她从小长大的屋子披上一层银纱,床头的大熊此刻正坐在写字台上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两人在被子里的手十指相扣,左乔笑着说:“轰轰烈烈的爱情过后,也就剩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象中的好?”
“不,比想象中还好,”陈暮寒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没有哪个能脱离得了柴米油盐,等这个孩子生出来……”他的手摸上左乔的肚子,“就更圆满了。”
左乔倒是觉得有些遗憾:“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还没有真正过过二人世界呢!”之前的那些甜蜜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了孩子估计他们就只能围着孩子打转了。
“这个好办,等孩子断奶,我们就把它托付给爸妈,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你现在爸妈倒喊的顺口,刚才怎么说不出口?”左乔还没调侃完,就闷哼了一声。
陈暮寒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
“刚刚孩子动了一下,”左乔笑着说,“大概是知道它爸爸想抛弃它,正在抗议呢!”
陈暮寒也笑了,露出了颊边的小酒窝。在月光下,他正好看见左乔的肚皮上伸出一个小小的拳头,左乔把他的手放在那点凸起上,让他隔着肚皮与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握了第一次手。
正当陈暮寒的手情不自禁地钻进她的睡衣时,左乔忽然觉得子宫一阵剧烈收缩,肚子绞痛起来,身下一片****,她不自觉地痛呼一声。
陈暮寒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我压到你了?”
左乔吃力地说:“不是,我好像要生了。”
陈暮寒一惊,一下子翻到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幸好这动静给左妈妈听到了,大喊道:“是不是乔乔要生了?”
陈暮寒这才回过神来,一边称是,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几个人刚把左乔抬上救护车,这个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五斤一两,是个男孩。
左乔抱着孩子,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倒是做好了疼上一天一夜的准备了,不是都说头胎很艰难嘛!结果这孩子也太省心了。她都没怎么疼呢,肚子一轻,宝宝就出来了。
左妈妈握着宝宝的小手,心疼地说:“早了这么多天,连指甲盖都没长好呢,你这个妈妈做得也太不称职了。”
“会长起来的,”左乔安慰了一句,转头对一直沉默不语地陈暮寒说,“怎么傻了,你不抱抱他吗?”
陈暮寒小心地接过孩子,手上小小的一团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散发着淡淡的奶腥味,他看着宝宝紧闭着的双眼,眼皮薄得像透明的一样,这真是天底下最让人心疼的宝宝了,陈暮寒想。
他抬起头,微笑着说:“像个小猴子。”左乔把食指放在宝宝的嘴边,他立刻就含进去,用力地吮吸着,左乔一边解开衣服喂奶一边宠溺地说:“明明像个小猪,就知道吃。”
陈暮寒的笑容一直没停止过,他看着左乔,看着宝宝,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幸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