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村庄,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三个月了。当初离开了昭王府,我并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回家吗?再次回到那个森森的院落里,那我当初又何苦这样走出来。更何况,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一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
漫无目的的走,专门找偏僻不热闹的小城镇走。太偏僻的地方,怕遇到盗贼,而热闹的城市又怕遇到赫连昭派出来寻我的人。虽然我并不确定他会不会派人来寻我。
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直到那一天,又累又绝望的我,昏倒在河畔,醒来的时候,便在这个村子里。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在这里,我也能够安心的养胎。是的,养胎!
轻轻摸了摸已经鼓起的肚子,我才有些踏实而幸福的感觉,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支撑我渡过以后漫漫岁月的支柱吧。
正如赫连昭当日所问我的一般,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她们的阴谋,却没有阻止。其实,并不是我有多么的神机妙算,那药,先开始我是喝了的,后来是无意中发现了藏香的端倪,才开始警觉起来。
说来,这孩子也真是幸运,我喝了那下了藏红花的药,居然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我肚子中没有落下,想来,是跟定了我这个娘的。
那一日清醒过来的我将银两塞入大夫的手中,让他告诉赫连昭孩子没了,不为其它,只是想证实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为了孩子才这般对我。其实,我不过是拿自己赌了一把,赌他到底有多在乎我。虽然到最后我输了,却也是自己要寻的答案。
“柳姑娘,怎么又出来洗衣服了,我不是说了,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了,要是孩子有个什么闪失,这可怎么好!”王大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初就是她救了我,“来来来,快随我回去,你王大叔今天打了鱼,炖的汤可鲜呢!”
我将湿漉漉的手在身侧擦了擦,几个月的生活已经让我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了,端起木盆,躲开她要接过的手,我笑了笑,“王大婶,我来就好。稍微做点活,才不会骨头生锈嘛!”
她拍拍手,憨厚的笑了,“真是个好姑娘,快点跟大婶回家吧!”
应了一声,我跟着她往现在所住的茅草房走去。
她家人口也不是很多,除了她和王大叔,便只有一个宝贝儿子王力。王大叔每天和王力出去打渔,王大妈就在地里种一些蔬菜什么的,日子过得也倒是有滋有味。看着他们,我有时候会突然就伤感起来,原本我所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种平淡的幸福。
“怎么这么久!”王大叔的大嗓门吆喝了一声,在看到我时憨憨一笑,“柳姑娘也回来啦!”
我冲他微微一笑,将木盆放在地上,然后将盆里的衣服一件件展开搭在绳子上。
“快别忙活了,先吃饭吧!”王大婶拉着我就要往屋里走,
我笑道,“大婶,不急!我先把衣服晒上了再吃,迟了,衣服就都浸出味儿来了。”
晒上衣服,我轻轻扶着腰身往屋里走去。王力正在盛饭,看到我,嘿嘿露齿一笑,黝黑的脸庞就泛红了。
无奈的笑着坐下来,真是个淳朴的乡下小伙子。
“姑娘啊,以后这衣服还是我来洗吧!你看,你还帮我们洗衣服,这多不合适!”王大婶一边给我夹了一筷子鱼,一边说道。
我淡淡一笑,“不碍事的!我留在这里打扰你们,吃的住的用的都是你们的,干点活,原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哪里的,孩子,你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王大叔插了一句,话比较直,但很暖人心。
王大婶忍不住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就是命苦了点,唉!”
当初我告诉他们自己姓柳,夫君出门做生意失踪很久了,自己是落难至此。当时憋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夫君死了。纵是我对他再伤心再失望,还是不想如此的咒他。更何况,他还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忍不住又摸了摸肚子,我有些感慨。
见我这个样子,王力抬起头瞪了王大婶一眼,“娘,您又来了!”抬起头憨厚的冲我笑了笑道,“柳姑娘别见怪,我娘就是爱唠叨!你也别去想了,自己的身子要紧!”
“是啊!”王大婶也用袖角去拭眼角的泪,笑着对我说,“看我,老了就爱唠叨。你可别往心里去,在这啊,就当成自己的家,好好的休息,放心的把孩子生下来。”
“谢谢王大叔,王大婶!”我有些哽咽。
在经历过这许多,还能看到人世间如此纯善的一面,起码,没有让我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老天,终还是对我不薄的。
再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我端了一杯温水暖着手,坐在院子里抬头望天。
这里的星空很美,也很辽阔,比院子里的要宽广的多。在这样的星空下,你会觉得什么都是渺小的,只是,这样的星空下也更容易思念。
我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人呢,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现在回忆起来,不过三个月,却恍如隔世。既然下定决心要断了,却始终割舍不了这一点点回忆。
“柳姑娘……”王力憨厚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我回头看去,只见他抱着一个粗糙的暖炉,局促的看着,天色太暗,他本就黑黑的脸上更加黯淡了,反倒衬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大大的泛着光泽,“柳姑娘,这是俺赶集的时候买的,天气越来越冷了,有这个,会好点。”
说着,就塞到我的手中。
我连忙推辞,“不用了,我没关系的,还是留给王大婶吧,她腿脚不好,天冷了会容易疼。”
“不用,你拿着,俺给娘买了,这个是你的!”说着,他又硬塞回我手中,还一个劲的说,“就是你不顾及自己,也得为孩子着想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了下来,“谢谢你!”
“没啥!”他挠挠头,嘿嘿直笑。
我冲他微微一笑,这个朴实的小伙子不善言辞,但是却很诚恳。如果世间的人都如他一般,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柳姑娘,天凉了早点休息,别在院子里太晚。”他踌躇了半天,终于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勾起唇角,转过脸看他,“王大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一句话问得他张口结舌,手足无措了半天。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轻笑出声,“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听过一个故事,如果你有什么话不敢,或者不能对喜欢的那个人说,就对月亮说,月亮会把你的心意都传达给那个人的!”
“柳姑娘……”他唤了我一声,看看我,又抬头看了看半弯的弦月,“你又想你的夫君了?”
心里突然被什么扯了一下,我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那轮残月,不圆满的美。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又道,“柳姑娘,你的夫君……真的失踪了吗?”
我吃了一惊,回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大概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他退了两步,吞口口水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看你总是很难过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发呆。尤其你发呆的时候,会难过,可是还会……我说不好,总之,让人觉得很没有希望的感觉。你夫君……是不是……”
他没说出来,犹犹豫豫的。
我却被他的话震惊了,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饶是这样一个老实的汉子也看出了我的绝望和死心?
“我没事。”我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有些太思念了而已,天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我起身往房间走去,笨重的身子让行动有些迟缓,我一步一步的,那隐藏在心底的痛又不可抑制的泛滥开来。
昭,难道我要用一生来忘了你吗?
进了房,我轻轻的关上门,却似乎感到屋子里有些不一样,猛然回头,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不可能会出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