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吱呀呀的继续上路了,似乎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只是那感觉却再也回不到刚出府时的轻松。
赫连昭没有再进来,我也不想再挑开帘子,暮夜沉沉,外面的世界,也许,并不那么美丽。
没多久,车子突然又缓缓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铁骑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
“大爷,我愿意跟随您,您就收下我吧!”居然是刚才那个人。
我不禁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赫连昭那冷冷的,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为什么要跟随我?”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显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爷,说句实话。这场灾祸小的已经家破人亡,没有什么亲人在了,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才带着乡亲们逃出来做这营生的。今天遇到爷,也算是三生有幸,小人愿意鞍前马后伺候您,还望爷能成全。”他恭敬的说着。
赫连昭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哦,那你都会什么?”
“小人自幼身体强壮,书没念过什么,但是好歹会些拳脚功夫。”
外面又是一片沉默,就在我耐不住性子想要挑开窗帘看一眼的时候,赫连昭终于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很高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回爷的话,小人姓滕,单名一个兴字!”
“滕兴。”赫连昭轻声重复了一遍,“名字不错!”
顿了顿接着道,“好吧,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面,我身边的差,可不那么好当,要吃得苦,受得屈,甚至还有可能会要命。”
“爷放心!小人的命,在爷给咱村那五百两银票的时候就是爷的了!以后赴汤蹈火,听凭爷一句话差遣。”他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心里蓦然一惊,到此刻我才知道,方才他竟然给了那些人五百两银票。
“起来吧!”赫连昭平静的声音打断我的胡思乱想,“上路吧!”
车,又晃晃荡荡的动了起来。
一路再无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日上三竿了。即使看不到外面的阳光,可那透热的感觉却是厚重的车帘都挡不住的。
坐在这密闭的环境中,不一会儿,我就挥汗如雨了。
掏出身上的帕子不断擦拭着沁出来的汗珠,就在手绢都已经湿透,只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车就那么缓缓的停了下来。
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我心里暗自想着,车帘忽然就被打开了。
一阵耀眼的阳光穿透进来,我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有些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待眼睛稍稍适应了些,才看到赫连昭那张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的脸。
“到了。”他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似乎其它的话都是多余。
“恩。”我轻应了一声,便搭住他的手下了车。
假装不经意的抬眼扫视一圈,居然是停在一个大大的宅院门前。
似乎是后门,没有声势威武的牌匾,也没有左右林立的侍卫,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朱红色门板,和一堵灰色的高墙。
“走吧。”赫连昭似乎并未将我的打量看在眼里,待我下了车便放开手,我这才注意到,身旁除了近身的几个铁骑,竟再无他人。
我顺从的低下头,小声道,“好!”,便跟在他的身后往门里走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我不动声色的往外看了一眼。
除了灰色的天空和一股腐败的霉味,似乎和王府没有什么区别。
抬脚,收脚。
朱红色的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
进了门以后,便随着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廊道前行。路上的景色大致不差,但是,这也让人更难分清道路。因为,哪里看上去都差不多。
我在心底苦笑,想要记着路线,怕是不容易了。
不多会儿,就到了一个幽静的院子里,赫连昭终于停下了步子,回转身对我道,“从今日起,你便暂住在这里。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乱跑,等办完公差,我便带你回去。”
“好!”我温顺的回应着。
“有什么需要,就吩咐这里的丫头们去做,只是,不该你做的,千万也别去做。”他似乎若有所指。
我也只作不懂,依旧顺着他,“好。”
终于,他沉默下来,走上前两步,用手搭住我的肩膀,轻轻抵住我的额头道,“你除了好,还会说点别的什么吗?”
我想了想,屈下身子道,“多谢王爷费心!”
“你……”他愣了愣,叹口气,将我重新揽住怀中。
透过他肩头空隙我向上望去,依旧是一片狭窄的天空,连城和王府,到底又有什么不同?
“启禀王爷,连城府尹求见!”瑞福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也来了吗?为什么一路上却没有看到呢?
“知道了!”赫连昭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松开手对我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是,王爷!”我敛眉避开他的目光。
虽然不曾抬头,却能感觉到他逼人的眼神,片刻,他转身离去。
脚步声已远,我抬头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心里也有些怅然。一直想不明白路上的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冷淡,这会儿又这么温柔,为什么总是这般若即若离让我患得患失呢?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关上心门,不再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