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楚容若对她这次注视有些不解，放下碗筷道：“可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没有，只是觉得王爷这般说话让我有些意外。”白叶尽量平淡地道：“之前几次，王爷见着薛大姑娘都很是……友善，如今听着王爷这般说，倒是有种——”
她说到这里委婉的停顿了一下，思索着可用的词。不过，楚容若倒是领会到了她未出口的话的含义。
“看起来，你们两人关系果然很好，你如今算是为了薛大姑娘鸣不平吗？”
“也许算是。”白叶抿了下唇，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毕竟，王爷对我与她之间的问题的态度上，有些过河拆桥的感觉。似乎她如今对我没有什么帮助了，所以两人之间是否和好如初也就不重要的。而如果有一天，我对王爷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是否——”
她拖长了声调，一双眸子灵动间转过无数的情绪，最后戏谑地看向楚容若。
“王爷如今对我态度谦和有礼，关爱有加，然则，日后呢？”
楚容若闻言半响才回过神来，失笑看着白叶。
“白姑娘，你若真是患得患失，不如我写信一封去往边境，给白大将军夫妇。”他认真道：“我不知道如何用言辞让你信任我，不如直接提亲，你看可好？”
这种一言不合就提亲的行为模式，还真的是有些符合楚容若的行为模式。想想之前的苏倩蓉、白梦箩、楚云容，甚至白叶一知半解的户部大案……哪一次楚容若不是做了，甚至连着说都不说一声，就给她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这般想起来，白叶心中微微一动，大约就感觉到了她与薛如银在楚容若对待中截然不同的那点。
对于薛如银，楚容若真的是只有言辞和态度的柔和，并且主动提及过什么，一切不过是薛如银少女怀春的向往罢了。而对于她，楚容若甚至没有太过于温和的说过什么，纵然两人之间相处，也是张力比较大些，时常处于对立的地位进行你来我往的角力。
餐桌之上气氛有些沉默和尴尬，楚容若看似说这话的时候泰然自若，然而在白叶没有注意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收紧了下手指，等待着她的回答。而白叶低头迟迟不语，也实在是让他有些紧张了。
他能够感觉到掌心泌出细密的汗水，让他觉得有些黏黏的厌恶，旋即又意识到这种厌恶除更多的因为他没有把握和心中升起的忐忑。楚容若手微微又紧了下，仿佛是要把心中的那些忐忑给挤走一样。
他看向白叶，开口道：“我这个提议如何，白姑娘？”
白叶缓缓摇头。
楚容若呼吸都停住了。
“实在不怎么样，堂堂摄政王，纵然是与我定亲又能够如何，等到合适的时机照样能够退亲，又或者日后家中养着几房娇柔艳丽的小妾，把我当做是摆设一般。说不得还会再立一两个侧王妃用来打压我……”她说着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如果可以，我宁愿嫁做一般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是更好。”
“呵呵……”楚容若失笑，顺带着松了一口气。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白叶，“白姑娘，自你我两人认识至今，你第一让我感觉到，你偶尔还是会幼稚一些的。”
幼稚？
白叶皱眉，对这个评价颇有些不高兴。而楚容若却不在乎这些，只沉声道：“白姑娘为什么会觉得一般人家的男人就不会三妻四妾，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下，转而才道：“齐人之福这句话的来历，想来白姑娘应当知道吧？”
白叶沉默的点头，这个典故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因为记忆太过于久远，她大约只记得这讲的是一个齐人，穷得叮当响，然而家中还是一个老婆一个小妾，且得意于两人能够和睦相处。这实在是一个让人作呕的故事，然而世间男人以此为目标的却也不少。
是了，这么想的话她之前却是说错了话。
白叶抿了抿唇角，却没有辩驳。
楚容若只认真道：“白姑娘想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中再无旁人的插足之地，小妾、通房甚至是外室都不能有，是吗？”
白叶想了想，“既然王爷说我天真，我自不会再如此要求。”她淡淡道，看着楚容若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却不见惊喜心中却还是舒服了些，然而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只若是这样，成亲之前我就会让他写下和离书，签字画押，一旦他日后有了旁的女人，我自请下堂，落得一个干脆。”
楚容若这次是实实在在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白叶见状不由有些满意了。
“我倒是不知道白姑娘，竟然如此决绝。”他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只是，孩子呢？”
“孩子的外祖家是白大将军府，谁家又真的敢为难他们呢？若真是有必要，白大将军府出面，无论如何也能把孩子要回来养的。”白叶十分的冷静，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个清清楚楚，“如今，王爷可知道我是如何的人了？王爷还会写信跟白大将军夫妇提亲吗？”
楚容若沉默了许久，白叶倒是不疾不徐，只缓缓吃着晚饭，觉得端王府的厨子果然好手艺，这菜清淡却不寡淡，不由多吃了小半碗的饭。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一旁一直没有动作的楚容若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我不会。”他说，“我会等你。”
白叶迎上他的目光心跳不由一阵紊乱，半响才回过神来，只觉得似乎一口气憋在胸口许久竟然有种浑身发热的感觉。她再回头看楚容若，见他动作自如地吃饭，不由猜测起他这句话的意思来。
等她？
等她什么，信任他？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一时间，一顿饭占据了无数次上风的白叶最终还是落入了楚容若的圈套，落到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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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白叶和楚容若所预料的更快，第二日楚容若上朝还未曾回来，白叶就在端王府中等到了太后传召的懿旨。传旨的内监慈眉善目，只打量白叶的眼神却是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白姑娘，太后娘娘在宫中等着呢，还请您快些梳妆打扮，好入宫回旨才是。”他开口，声音轻轻柔柔透着一股子阴凉的感觉。白叶顿了下，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那上面还有之前不小心沾染的药渍，不由笑着谢过了他提醒，回头让新绿塞了荷包过去，这才挑了一件不算出挑的衣衫重新梳妆一番出去。
那内监叫做双安，此时细细打量了白叶一番，这才展露了笑容。
“既然白姑娘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新绿陪同左右，冬晴不放心也跟了出去，然而两人纵然跟着却也只能够跟到宫门口，一路上冬晴交代了不少白叶宫中的规矩，临下马车的时候才匆匆道：“姑娘且放心，我和新绿就等在此处，若是王爷出宫定然立时就能够知道的。”
白叶心中确实有些不安，此时听得冬晴这般说才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在这里了呢。”说着她伸手指了下脑袋。冬晴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松了口气。而白叶趁着她帮着自己整理了下衣衫，开口吩咐道：“新绿一人留在此处就好了，冬晴你是王爷身边的人，如今我还要劳烦你帮我跑一趟才好。”
……
直到帮白叶收拾妥当，冬晴和新绿这才扶着白叶下马车目送她跟着传旨的双安一行人入宫，然后她转身上了马车，只留新绿一个小丫鬟在一旁树荫之下等待。
宫门缓缓打开，然后又在白叶身后关上。宫门常年有人检修，倒是没有半分的声响，只关上的时候轰隆之声有些吓人。双安趁着这个机会回头观察白叶，却见她神色如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惊慌不安甚至是害怕，不由心中暗暗咂舌。
这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呢。
白叶心中纵然千万种不安，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半分。她毕竟不是真正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这点儿心理素质还是有的。至于皇宫，虽然是第一次入宫，却不代表她第一次见到类似的建筑。
那些巍峨的高墙，狭窄而逼仄的长长过道，还有来去匆匆低头不言语的小宫女和内侍，都会形成一股无端的压力来。初次入宫的人，很少不被这些宫中习以为常的场景吓住的人。
然而，白叶实在不在此列。她跟在双安的身后，有着身后跟着两队内侍，心中却越来越平静了。
何太医今日当值，楚容若也尚在宫中，还有她安排冬晴在外奔波。除非太后是一出手就要治她与死地，不然今日她必然是有惊无险才对。顶多受些蹉跎和怠慢罢了，这般的委屈，她却还是受得了的。
而实际上，太后比那来接白叶的双安还有更慈眉善目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