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辜彦清,就是辜风傲也满心惊诧,按着流血的伤口起身,望着言子归的一双紫眸薄唇微动,却是半分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挚友是何等霁月清风,儒雅过人,若非身子病弱该当是这天下逐鹿的一方之雄。
可面前之人心事诡谲手段狠辣,紫眸婉转满是冰凉,玩弄人命于股掌之间,不问是非黑白全凭个人好恶。
若非那柄世间只有两把的宝剑,辜风傲简直无法相信,他的挚友何时竟变成了这样的人物。
“子归,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辜风傲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無回竟是言子归的冲击对他来说,甚至比辜彦清刺在他肩胛的伤更为疼痛。
無回冷冷的望着辜风傲,紫眸中说不清是怜悯还是仇痛。
“辜风傲,我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你竟真不知道吗?”
辜风傲一双鹰眸满是痛色。
“我当真不知。”
無回冷笑一声。
“好一个当真不知,五岁那年你真当你我二人遭遇的只是宫内的一场大火吗?那漫天的火光并不可怕,狠毒的是那烟雾中的奇毒。你我二人皆中剧毒,唯一解药却在皇宫,你是皇子自然要为你所用,所以你毫发无损,我却落得那般一个病弱身子。”
“世人皆知言氏草庐医绝天下,谁又知我言氏当年也曾散尽家财只为保我一条性命,我自小天赋异禀,却因身子不能习武,我满腹经纶,却不得不做你的附属之品。因缘际会,我救了月泷天的上一任天主,只要习得月泷天秘术,我便可获绝学武功得世间至全。可凡是都有因果,我赌上的是我言子归一世的宿命,这双眸子便是见证,儒雅公子早已堕落成魔,暗月之下,为我称王。”
辜风傲静静的看着無回愈发癫狂的模样,满是痛心,他从不曾想,言子归的心中也会存有这么强的怨恨。
他视他为知己,一切皆可分享奉送,然而却不知他心中竟早已深埋仇种。
辜彦清到了这个节骨眼,自然也明白了几分,他和辜风傲都算不得精明,言子归也不亏称智计天下无双。
这场博弈,本以为是他与辜风傲的角逐,却未曾想竟不过棋子而已。
言子归如今把握主权,在辜风傲和他之间,他绝无胜算。
辜彦清蓦地低笑,看了看这金砖碧瓦的皇宫,成王败寇,他终究是输了。
与其日后被判罪车裂,不如今日丧命还有些尊严,狭长的眸子转了一圈落在不远处的沐青曼身上,惋惜之中却透着几分柔情不舍。
眼前出现一幕幕昔日孩提时期追逐打闹的欢愉场景,若无那些争端,能得她所爱似乎也能幸福一生。
辜彦清望着沐青曼的方向喃喃开口。
“谋算,夺权,逼宫,杀虐,我辜彦清此生所做无悔,若说有什么遗憾,也只是错过一人心。”
话毕,辜彦清喉迎利刃,血溅当场,全场一片哗然,禁军纷纷不知所措。
“王爷。”
古德乐一声痛呼,在人群后方扑通跪地。
辜风傲和無回也都被这一幕震住,一时有些怔愣,望着辜彦清的尸体,倒也有些唏嘘。
谋算争夺了一辈子,到最后一刻,对自己也是这般狠决。
辜彦清若生在乱世,合该也能成就一方霸主。
辜彦清一死,禁军群龙无首,自然缴械投降,武器瞬间放在地上,甘愿领罚。
但辜风傲和無回各执一剑,气氛仍旧沉重。
“辜彦清已死,那你我之间,日后又该何去何从?”
辜风傲手剑入鞘,一双鹰眸盯着無回,他无法接受無回的行事作风,但更不想失去言子归这个挚友。
無回静静的看着辜风傲,这似乎也是一直以来困惑着他的问题,直到今日也无甚解法。
沉默之间,一声破风之声,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直射辜风傲心口方向。
古德乐执剑飞向無回,正是赴死一搏。
羽箭近在咫尺,辜风傲拔剑已是不急,只听箭头没入骨肉声起,辜风傲却未觉疼痛。
转眼而去,一道白衣丽影,踉跄向后,不是沐青曼又是哪个?
羽箭惯性十足,踉跄后退便刻在城楼边缘,便要仰身摔下,心口剧痛与前世何其相似。
辜风傲形神聚散,飞扑至那城墙边,抓住沐青曼的半截藕臂,满面恐慌。
“青曼,别放手。”
沐青曼悬挂在半空,心口一支羽箭渗出血来,容颜憔悴却堪得绝色,异常凄美。
“得风傲真情,青曼此生无悔,奈何情深缘浅。卿心似君心,此情来世续。”
沐青曼嘴角浅笑,美得倾城,似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开辜风傲的手,整个人如破茧之蝶一般徐徐坠落。
白裙在风中被吹着彭起,恰如蝶翼。
“不!”
辜风傲心胆剧裂,直觉心口痛的生不如死,顷刻之间便要纵身越下与沐青曼同去。
無回解决了古德乐,见城边情景也是一惊,反手抓住辜风傲肩膀将人后摔在地,回头看着那城墙之下的破碎美人浑身浴血,也是心痛无比,薄唇有几分打颤。
“她拼死为救你一命,你便这般不知珍惜吗?她与我有约,我该允她之诺,你的天下是她给的,若你真的爱她,便让她看看这大沥的盛世久安。至于你我,莫要再见了。”
無回面容冷冷,留下一句,便飞身自城墙越下,抱起沐青曼的尸体消失于月光之下。
月泷天的一应人群,也如黑夜暗影,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辜风傲面色煞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