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回如此明显的冷嘲热讽,辜彦清听在耳中未曾动怒,倒有几分颓唐。
“天主掌管月泷天,手段本事自然非常人所能及。可我辜彦清在宫中如履薄冰,又如何能有天主这般恣意,若是天主有什么好主意,指点彦清一二,彦清自是感激不尽。若天主也没得什么办法,那相请不如偶遇,一同喝上几杯也是好的。”
無回唇角微微下落,一双紫眸盯在辜彦清的脸上,有几分意味不明。
这个身份卑微的皇子能够爬到今日的地位,的确已是不容易,可皇室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身在皇族,为了那至尊之位,手足相残的又哪里是少数。
一旦失去了斗志,便只能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辜彦清绝非称帝的材料,可若是当真因着这么点儿事情,就丧失了斗志可不好。
無回紫眸一闪,在辜彦清面前抬起手来,酒壶里的酒顺着壶口流淌而出,滑出一条弧线尽数落入尘土。
“本座选择的盟友可不能如此颓废荒唐,博弈尚未开始,你倒是先弱了三分,绝非成大事者。”
辜彦清长眉微蹙,狭长的细眸隐有几分清明。
对,他是要角逐那至尊之位的皇子,他和辜风傲之间早晚会有一场针锋相对。
未曾对战先输半分,绝对不行!
辜彦清撑着身子坐起来,微红的眼眶盯着面前的無回许久,深吸了口气。
对,辜风傲有言子归,他有月泷天,且不论月泷天选择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至少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無回这个人神秘诡谲行踪不定,能够将月泷天发展到如今的境界,定然不是凡夫俗子。
于是辜彦清晃荡着站起身来,对着無回行了一个大礼。
“还请天主解惑。”
無回见他总算是找回了几分志气,松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辜彦清起身,拨弄着大红绸衣的边角。
“王爷如今失了圣心,那当务之急便是要赢回来。这几日的事情发生的的确有多又乱,可归根结底大多都围绕着一个女人。”
無回淡淡说着,辜彦清静静地听。
既然心中有了计较,辜彦清这会儿也顺着無回的思路在分析,眼前摆着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串成线,确实都围绕着一个女人。
“沐水莹。”
辜彦清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
無回唇角微勾,辜彦清的智商还是在的,长袖一扬修长的玉指支着下颚。
“王爷既然明白了,那接下来可有什么想法?”
他方才的话算作是给辜彦清拨开云雾,云雾一旦拨开,剩下的就是对辜彦清能力的考验。
通过枳魂草那件事情,無回见识到了辜彦清的手段,也深知他是一个极为懂得利用和狠毒的人,如今倒是有些好奇,沐水莹触了他的逆鳞他究竟想要怎么做?
“沐水莹罪犯滔天,谋害端嫔,谋害璟王,潜逃越狱,桩桩件件都是要她命的罪过。如今她潜藏在京城,虽然不好找,但这些罪行,若是要牵扯到家族也未尝不可。”
無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瞬间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端嫔中毒,是辜彦清做的一场豪赌,他的目的是借此铲除汪氏一族。
却未曾想到,沐水莹横生事端,皇帝还未等处治汪氏,便先迁怒了辜彦清。
现下看来,辜彦清这次是要拿左相府来做文章了。
“话虽如此,但左相毕竟未曾犯事,她的妻子和女儿罪过再大,一纸休书你又如何牵连?”
無回把玩着面前的酒杯,似笑非笑的询问道。
辜彦清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教女不严,娶妻不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一个理由,一抓一大把。”
無回点了点头,微一挑眉。
“就算你要牵连左相府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你又要怎么做?沐水莹心里也清楚她一旦出来便是送命,抄家没府恐怕引不出她来。”
辜彦清细眸中划过一道流光,眸中尽是狠辣。
“那就杀,她一刻钟不出来我杀一个人,她一个时辰不出来我就把左相府上上下下杀个干净。奴仆或许她不放在心上,可父母她不可能不顾。”
無回轻笑一声。
“左相就算是被牵连,但多年以来对朝廷有功,你抄没他皇帝或许不会说什么。但你若要动他的性命,恐怕没那么容易。若是到时候你要斩他,陛下开旨****,打脸的可是王爷。”
辜彦清也跟着冷哼一声。
“左相固然伤不得性命,那沐夫人还有什么动不得的?父皇如今痛失爱子,端嫔也没了几日活路,枳魂草生长在岭西汪氏一族逃不了干系,已然没了过去的荣光,沐夫人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她为了女儿可以豁出命去,我自然要好好成全她。”
無回敲了敲桌子,似乎对辜彦清的计划还颇为满意。
“榜文准备何时发布?”
辜彦清浅浅一笑,细眸已然清明。
“明日发榜,三日后这场好戏就在午门上演。”
無回朗笑一声,自桌边起身,转身背对着辜彦清看了看天空中弯弯的半月。
“如今你手中的权利已然不少,皇帝有些时候也只能训诫,而不敢妄动你。是时候,可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了,至于三日后那场好戏,斩杀的人数多了未必能够起到作用反倒落了个滥杀无辜的口舌。倒不如抓住一个点,全力突破。”
辜彦清思索一二,跟着起身。
“那天主的意思是?”
無回往前走了两步。
“斩杀百人不如凌迟一人,左右王爷也没想留那女人的性命不是吗?”
辜彦清细眸畏缩,惊讶于無回的残忍,但转念想想却也觉得無回所言有理,况且,能够掌控月泷天这样组织的人,若说善良淳朴也绝无可能,看来在某些地方,他们二人的想法还是能够达成一致。
“天主所言极是,彦清懂了。”
無回浅浅一笑,拂袖之间已经走到花园入口。
“婚约之事,倒也不用过于忧心。辜风傲养伤还有得一阵子,可正月却已经要过去了,别忘了如今的大沥可还有北疆公主,出了正月他们可就坐不住了。”
话音刚落,远处还哪儿有了那抹红影,空气之中也不过徒留了一股海棠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