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归带着小厮来到前厅的时候，辜彦清正端坐在正厅的客座手中拿着茶盏一派闲适模样，古德乐微垂着头跟在辜彦清身后一派谦卑。
言子归未曾直接入内反倒是在门边脚步微顿，一双漆黑的星眸上上下下将辜彦清看了个通透，不多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就算伪装的不错，可右手拇指上的扳指摩擦着食指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辜彦清的假面具一向披的不错，只可惜今日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言子归……
洞悉了辜彦清的心理，言子归剑眉一挑，唇角瞬息之间扬起平素那般儒雅的淡笑，缓步踏入屋内。
“小小别院，能得缙王殿下亲临，在下真是万分荣幸。”
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虚浮，言子归慢悠悠的来到客座跟前。
主人已经到场，做客的哪里有不起身的道理，自言子归轻飘飘的步子踏入正厅的那一刻，仿佛依然触动了澹台什么开关，辜彦清和言子归都纷纷带上一层假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自较量。
辜彦清面上带着谦逊的笑意，对着言子归拱了拱手，算作行礼。
细长的眉眼微抬之间，亦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言子归。
面色苍白，唇色极浅，虽说言子归常年抱病，往日的气色也比常人看着虚弱许多，但今日一见气色可着实有几分强弩之末的样子。
看来言子归自四国朝会之后便称病不出所言非虚，虽说言氏草庐的大夫各个医术高明，怕是如今也不过是吊着这倾世之才的一口气罢了。
如此想着辜彦清的眸色幽深了几分，微翘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言公子言重了，彦清素来敬佩言公子霁月清风学识渊博，早些日子听闻你身体不适便想来探望，奈何一直公务缠身未能得了空闲，还请言公子勿怪才是。”
言子归黑眸中闪现出几分戏谑。
他称病不出少说也有数月，辜彦清若是真想探望何以就拖到了这个时候，看来这个辜彦清心里很清楚，言氏和他绝不可能为盟，随意给自己找个借口，也全然不怕下不来台。
言子归眸中含笑，他和辜彦清今日的会面说白了就是一台戏，谁和谁都没拿出半分真心，倒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倒是这个人，虚伪至极却甚为明白舍弃的道理，还算是让言子归多了几分欣赏。
“缙王殿下如今掌管宫廷防卫，又兼具刑部重案处理，忙些也是自然的。王爷有心探望，在下已经很是感激了，王爷算起来也是第一次来我这里，下人们奉上的茶点可还和口味？”
言子归面上挂笑，说话间引着辜彦清坐下闲聊，极为和善熟稔，怕若是不明内情的人知道还当两个人的关系极为亲密。
言子归热情“好客”极为和谐，倒是看得辜彦清心中疑窦丛生。
言子归和辜风傲自小一同长大交情匪浅，日后相搏，定然分庭抗礼各为其主。
可如今这亲密姿态实在匪夷所思，若说他想转移阵营辜彦清心里肯定绝不可能，可若是对待日后的仇敌，现下的姿态也逢场作戏的未免有些太过。
虽然心中已然遍布疑云，但也没有不接话的道理，辜彦清嘴角的笑意僵硬了几分。
“言公子太客气了，言氏一族以儒雅著称，品茶论道最为精致。彦清虽自小长在宫中，品着您这儿的茶品，也仍是觉得唇齿留香呀。
言子归浅浅一笑，抬手拿起侍女刚奉上的茶品，刚掀了杯盖一股清香已经飘散出来。
言子归眉眼微闭，似是在感受着飘散的清香，半晌星眸微睁，并未饮用便盒上杯盖将茶盏放在了桌边。
“气味倒还算得上纯正，但京都到底比起南境干燥了许多，许多茶品的味道实际是打了折的。若是日后王爷有机会去南境，不妨来我言氏一族尝尝真正的佳品。”
辜彦清干笑了两声，越发觉得诡异。
“承蒙言公子盛情，日后若有机会，定然登门拜访。其实彦清今日前来，除了探病之外，倒是还有一事想请言公子解惑。”
言子归剑眉微动，心中明了，这是耐不住要进入正题了。
于是拢了拢身上的裘皮，小厮也立刻往火炉中添了炭火。
“王爷请说。”
辜彦清觉得屋内气温有些热，奈何客随主便也不能多说什么，细眸微敛之间，微微倾身。
“昨晚上元佳节，京城发生了许多事，城西的一场大火毁了一片野林，两条人命。彦清想知道，言公子抱病在身是如何知道六皇兄和青曼在火灾现场，并能及时带人救助的呢？”
言子归早就料到辜彦清回来刺探虚实，却未曾料到他竟选择如此直截了当的方式询问，可这人关注的点似乎有些错误。
言子归无奈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开口。
“在下本以为王爷最先问的问题会是青曼伤得重不重？或者璟王殿下的情况如何？”
轻飘飘的话语方才飘散，已经让辜彦清喉头一哽，也暗骂自己被言子归今日诡谲的做法带偏，竟如此冒进。
还未等开口解释，言子归已然十分平静的解释了他的问题。
“言氏一族虽在南境，但多年与京都都有着商贸往来，况且王爷也知道，我母亲贵为大沥的长公主，这京都哪处发生了什么大事，在下多少都会知道一二。”
辜彦清微微垂首凝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言子归所言又句句在理。
谁都清楚，京都是个各方势力汇集之所，四大家族虽各自雄霸一方，但在京城都埋有眼线。
昨夜的火烧得不小，言子归知道倒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儿。
可他所在意的是为何言子归会那么巧的在那档口去救了辜风傲和沐青曼，然而言子归已经巧妙的回答了他前半段的问题，若是过度追问，平白显得唐突无礼，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言公子消息灵通，昨夜青曼无事，多亏了言公子相救，彦清真是深表感谢呀。”
辜彦清嘴角挂笑，对着言子归拱手含笑。
言子归轻挑抬眸，星眸之内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意味。
“京都前段日子盛传王爷同青曼好事将近，可风傲这次英雄救美，在下看着怕是要有几分变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