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夫人随着小太监的引领，顺着小路进入翠鸾殿中，方一踏入殿门便闻得鼻间一股淡淡柔香，伺候的宫女上前一步对着沐夫人行了一礼。
“沐夫人，端嫔娘娘正在沐浴，还请您稍候片刻。”
沐夫人嘴角有几分下垂，狭长的眸中闪过几分不悦，但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扯出几分笑意。
“劳烦姑娘通报一声，臣妇就在正厅等候，静候娘娘传召。”
伺候宫女应声进屋，小太监上前带着沐夫人来到正厅。
沐夫人坐在高椅之内，手中的帕子都搅成了结，短短几日之间，沐水莹入狱，沐盛德降职，整个沐家仿佛就像一瞬间犯了太岁一样。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虽然从小就和沐青曼不睦，偶尔也爱用些手段，可却绝非不识大体的人。
南齐的王爷她哪里敢去招惹，这事情定是有人陷害，奈何当日承乾宫验身沐盛德不知为何拒不到场，才会弄得倒沐水莹被人设计无人帮扶。
承乾宫内，那么多人，各方势力都在，沐夫人这几天四处打听也隐约知道了些事情经过，皇帝面前证据确凿，沐水莹只得认下这个哑巴亏。
可牵扯到两国，一道秋后问斩的旨意传来，差点要了沐夫人半条命，她如今已经四十有余，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被处了死刑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树倒猢狲散，沐家现在没落，往日那些争相巴结的官员各个避之不及，沐夫人四处奔走一提到沐水莹哪里有一个敢帮衬的人。
只能指望宫中这个亲妹妹，端嫔入宫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偏偏这个时候有喜，沐夫人觉得简直就是天不亡沐水莹。
皇子临世大赦天下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过，只要能够求得一次大赦，让沐水莹回家便好。
刑部大牢那是个什么地方，只要一想到宝贝女儿被关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沐夫人简直是心如刀绞。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端嫔身边的伺候宫女才前来通传，请沐夫人入内殿见驾。
刚过了春节，屋内寒凉，端嫔有孕皇帝万分重视，绒毯铺了整个寝殿，沐夫人进入内殿，越发觉得如今端嫔的受宠程度若是请个旨意应该不是难事。
一路兴致屏风之后，端嫔一身加绒小袄倚在床上，手轻轻附在小腹之上，气色不错却仍有几分倦意，看到沐夫人入内摆了摆手。
伺候的宫女立刻带着屋内一众太监退了下去，沐夫人见外人离去，缓步来到床边，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求妹妹救救水莹吧，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该知道她没有做出那等祸事的胆子呀。”
沐夫人跪在床边，双手拉着端嫔的手臂，眼泪瞬息之间便落了下来，当真是凄苦万分。
端嫔吃了一惊，想要扶起沐夫人又怕动作太大伤了自己的身子，只得连忙开口。
“姐姐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你我一母同胞，何至于如此说话？”
端嫔握着沐夫人的手，看着昔日面若桃李意气风发的姐姐如今憔悴鬓白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酸楚。
岭西汪氏看似显贵，但谁能知道他们姐妹两人独自在京的艰辛，十几岁她们便离开家乡入了京都，一个嫁给左相为妻，一个入宫长伴君侧。
相比之下至少沐夫人还是幸福的，她至少选了一个她想要嫁的人，而端嫔却别无选择，这是身为汪氏嫡女为家族争光的责任。
沐夫人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自小到大都未曾见她掉过几次眼泪，端嫔此时有了身孕，母亲对孩子的担忧，她更是能够感同身受，拉着沐夫人在床边坐好，拿了帕子轻轻为沐夫人拭泪。
“姐姐莫哭，水莹的性子我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此次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可事实俱在，龙颜在前，宁王在侧，如今再想翻案绝对是不可能的。”
沐夫人并非乡野村妇，自然也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禁更是伤悲。
“姐姐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是无力回天，可我就水莹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当真这么设计被人害死，可让我怎么活呀。”
端嫔叹了口气，自然也知道沐水莹是沐夫人的命根子。
“这宫中的局势瞬息万变，便是大沥的朝局我汪氏一族也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我也知道姐姐今日前来的用意，其实又何须用姐姐言说，我早已同陛下求过恩典，此次牵扯太广若要无罪释放定不可能，不过陛下已经应了我留水莹一条性命。如今此事已经交到瑨王手中，去年一年瑨王风头正猛，据说加封亲王出宫立府也不过就是十五之后的事儿。趁着还未出宫我多走动走动，你那边儿也多搜罗些立府所用称心的物件，辜彦清不似辜风傲那般冷若冰霜油盐不进，若是当真能够疏通，让他将水莹往西面发配，到了岭西的地界有咱们汪氏在，她不又是个大小姐了。”
端嫔低声温言安慰着沐夫人倒也是给指出一条明路，如今沐水莹的事儿皇帝已经说不上太多话了，全都握在辜彦清手中。
同住在静雅宫中，辜彦清这半年来的行事作风她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若是当真能够将沐水莹发配到岭西，便是多送些钱财给辜彦清又能如何？
沐夫人擦了擦眼泪，听端嫔这般打算也知道这怕也是皇帝给的最大恩典，想想日后虽说天高路远，但女儿还活着总好过做刀下亡魂，眼睛转了转拉住端嫔的手，低声乞求。
“妹妹一片苦心，姐姐铭记心中，瑨王那边姐姐定然好生疏通，可否求妹妹安排一下，至少让姐姐在水莹定罪之前见她一次也好。这日后便真是去了岭西，天长路远，我们母女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端嫔轻拍着沐夫人后背安抚，万分同情其骨肉分离的心痛，刑部大牢归属辜彦清管辖，可娴妃按理来说应该会给她三分薄面。
如今人在屋檐下，日后需要娴妃帮衬的地方也不少，看来硬气了这么多年也该低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