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退回到娴妃身后,娴妃依旧是一派的温声细语,看着那跪地求饶的小宫女面色平静,静静开口。
“本宫无意与人为难,你也不必这般惶恐,本宫且来问你贵妃娘娘因何事处罚沐青曼长跪不起。”
小宫女身子微微发着抖,垂着头这会儿也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因着璟王殿下在琼兰殿中吐血昏迷。”
娴妃浅浅一笑十分温和,轻灵的声音不大不小。
“璟王殿下昏迷贵妃娘娘护子心切定然心疼,本宫很是感同身受,可平心而论璟王殿下武功高强,冲锋陷阵难逢敌手,难不成沐青曼是个什么隐藏在宫中的绝世高人?能将堂堂战神打的呕血?”
小宫女咬着下唇,身子抖得似是筛子一般。
沐青曼那柔弱的身子,别说打赢辜风傲了怕是稍微壮硕点的女子都能撞个跟头,娴妃娘娘这么问明显就是在质疑安贵妃的处罚。
可是娴妃娘娘能说,她一个凌华宫的宫女如何能接,这下当真是进退两难。
若是不应娴妃娘娘的话是为无礼,若是应了娴妃娘娘的话不等于承认了自家娘娘滥用私刑。
应或不应都难,可真是愁坏了她一个守门的小宫女。
娴妃娘娘嘴角微勾已然将那小宫女的表情动作收入眼底,倒是十分善解人意。
“儿子受伤为娘的心疼,这谁都能够理解,青曼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此时便也只能受些委屈。毕竟璟王殿下是在琼兰殿出的事儿,贵妃娘娘要罚谁也说不得什么。至于这垫子,便算是我静雅宫赏的,这几日青曼陪伴彦清他心情很是不错,本宫没什么华贵的东西,今日便先赏个垫子应应急吧。”
娴妃娘娘蹲下身子亲自扶着沐青曼将垫子垫在沐青曼膝盖下,轻轻拂落沐青曼发上的几片雪花。
那小宫女得了教训,这次还哪儿敢再说什么,识趣的退到一边儿。
暗叹,这后宫中的女人果然厉害,连一向默默无争的娴妃娘娘也有这般威慑,怪不得人人都说这后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娴妃娘娘一席话偏袒意味十足,说的也是十分恳切,不禁让沐青曼想起上辈子时而同她彻夜长聊的日子。
那段时间,娴妃娘娘对她的关照,比起一个婆婆更像是位母亲,沐青曼不禁眼眶一热,对着娴妃娘娘叩了一首。
“青曼谢娴妃娘娘垂怜。”
娴妃含笑扶起沐青曼,拭掉她眼角的几分泪痕,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彦清得知你被罚,从刑部匆匆赶了回来,在静雅宫中急的团团转。这后宫之事,他身为皇子不便出面,本宫这个做母妃的哪能不懂他的心思。丫头啊,从前本宫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对彦清也是真心实意,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从前是有几分过于自傲了,如今对你也是真上心。日后若是无事,常来静雅宫坐坐,听说你的绣工极好,正好也让本宫见识见识。”
沐青曼心中虽有几分诧异,倒也明白过来,娴妃娘娘今日之所以会过来恐怕是受了辜彦清所托,安贵妃是后妃,辜彦清是皇子,论辈分,论身份,他都不能出面。
娴妃同是后妃,处理着后宫之事自然要比辜彦清容易得多,可是这样一来得罪了安贵妃不就等于卷入了后宫的争斗之中,娴妃对辜彦清这个儿子掏心掏肺,也不知辜彦清究竟是无意维护,还是又在计划着什么阴谋。
娴妃带着人在凌华宫门口所作所为,并未避讳,风声直径而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后宫几乎人尽皆知,凌华宫和静雅宫两宫的主位算是对上了。
太皇太后在长生殿中,听着雪莺姑姑的回报,放下佛珠,幽幽叹了口气。
“九小子竟然把娴妃都请出来维护曼丫头,倒也算是有心的。”
雪莺姑姑搀扶着太皇太后从蒲团上站起来,行至软榻。
太皇太后看了看窗外的大雪,眉宇之间竟隐有几分担忧。
“可静雅宫和凌华宫自此也算是结下了梁子,这也说明九小子要不安分了。”
雪莺姑姑蹲在软榻旁侧给太皇太后敲着腿,闻言也微微沉了沉眸。
“九殿下根基未稳也不是冒进之人,老祖宗莫要过忧伤了身子才是。”
太皇太后转过头来,看着雪莺姑姑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比不得晚清的地方,她比你呀看的远多了,给我留下的难题也难多了。”
雪莺姑姑敲着腿的手微顿,似是也有几分忧伤。
“那老祖宗,青曼小姐的婚事您打算?”
太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
“本想着风傲是个有担当的,才貌也都是上乘,出宫立府多年嫁给他也算是让曼丫头出了宫离开了斗争中心。但如今这曼丫头失忆,风傲伤心,再有个安贵妃在中间跟着捣乱,这俩孩子的姻缘还真是难说。九小子如今对曼丫头倒是不错,可他终归野心太大了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若是有朝一日曼丫头的身世隐瞒不住,难保他不生出什么阴损心思,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活个几年,曼丫头的婚事呀,看她自己的意愿吧。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命数又如何能被人力左右。”
雪莺姑姑闻言略有惶恐匍匐塌边。
“老祖宗松柏长青,定能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浅浅一笑,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倦意。
“我们这些老骨头折腾不了多久了,这天下呀,早晚要变成年轻人的天下。”
雪莺姑姑见太皇太后略有倦意,扶着太皇太后回到床榻,伺候休息,床幔落下之时,突然闻得太皇太后又有一句。
“风傲性子太过正直,安贵妃的眼界又不够,难保不遭人算计。你命人多盯着点言氏小子,这等节骨眼,别再让他跟着添乱。”
雪莺姑姑应是退下,方一出长生殿的大门,入目皆是洁白一片,雪花纷纷洒落。
辜风傲,辜彦清,言子归,沐青曼,这大沥的风云终究又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