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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后记

写这本小册子的过程,仿佛又重新走过一遍和晶晶在一起的日子,从种下一颗小种子开始,直到她生命的终结。

明天就是晶晶去世一个月的日子了。这一个月里,妈妈我开始陆续扔弃一些旧物,医院里穿过的拖鞋,专门改造了喂奶用的棉毛衫,还有一些原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清理的东西,期待用“扫除力”推开心中的阴霾;这一个月里,妈妈把晶晶用过的奶瓶、湿巾、松花粉都收回原来储存的箱子里,每一样都带着晶晶的印记,像是深深收藏到妈妈的心底;这一个月里,妈妈把别人送的大包的尿片、晶晶的小床、晶晶还没用过的童车一一卖掉,这些东西原本都是晶晶的,满载着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对晶晶的祝福,但我的晶却无福消受;这一个月里,妈妈和外公外婆去了桂林,亲眼替晶晶见证了梁阿姨嘴里唱《我想去桂林》中的桂林是个什么模样;这一个月里,妈妈有太多太多的情绪都牵绕着晶晶,许许多多的场景都会触发与晶晶有关的记忆。

那天,妈妈和几个姐妹一起谈论着我们的童年,一下午的时光大家都觉得很温馨甜美,大家感慨着这些年的变化与成长。谈笑间,我就突然想起了我的晶晶。我们还有现在,还有回忆,还有童年,还有童年的朋友,而我的晶,我的晶晶人生却被画上了终点,再也没有将来,没有回忆了。妈妈的路还会前行,也许将来还会迎来另一个生命,但是晶晶,已经消失在人海了。每每想到这些,妈妈都悲从中来,几欲大哭。

我安慰外婆说,晶晶这样也解脱了,一个有心脏病的孩子活在这世界自己也很辛苦;我安慰自己说,总算我们见到过她了,见到过我的孩子那可爱的模样了。我甚至想,一个月的时光已经让我尝尽做母亲的艰辛,那种惶恐、那种焦虑、那种日复一日的操劳,今后都不必了,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孩子养育过程中将遭遇的问题可能与幸福的时光差不多,我没了那些幸福,却也避免了那些辛苦。我扪心自问,我真有那样的耐心和毅力去持久地爱她,在养育她的所有过程中从不觉得厌烦吗?我扪心自问,我真有那样的智慧去解答她人生中将要遇到的种种疑惑,去正确地引导她,做到上天安排母亲这个角色应该做的吗?我扪心自问,我真有那样的能力去保护她,既不受到社会的伤害也不受到病痛的侵袭,确保她健康快乐地成长吗?答案都是空白的。也许大多数母亲也并没有做好这些准备,也许大多数母亲甚至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在将来的路上见招拆招而已。只是,孩子的人生不能重来,有些事我们做对了,是积累了经验,有些事我们做错了,就只能错了。担负另一个人生命的责任太重了,也许上天觉得我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也许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但我还是心痛,无止尽的心痛。想到我孩子的人生几乎都是受苦,没有愉快的回忆,那么小就被带走了,我心如刀绞,翻开与她有关的记忆画卷,她给我的一幕幕,她喘息的样子,她的挣扎,她柔弱无助的眼神……太残忍了!多少个午夜梦回,泪湿枕巾。

我不后悔,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和晶晶一起走过的这些,无论它将给我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也许,我终会好的,终会走出来的,在时间淡去记忆后,在我拥有此后的幸福后。那就让这本集着与晶晶有关回忆的小册子留着吧,让它告诉那些有兴趣看到的人们,这世界曾经来过这样一个小生命,她来过,很乖,然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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