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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伶牙俐齿

从今天开始我们接下去讲述齐国卷。这里我想用一位大家都有所耳闻的人物来作为开场。

这是一位历史上著名的贤相。

有一年,他作为齐国的使臣出使楚国。当时的楚王是楚灵王,是一个不靠谱的人,没事就喜欢欺负人玩。他听说齐国这次派来的使臣是一个矮子,便打算捉弄齐使一番,看人家的笑话。

齐使坐车来到郢城的门口,来迎接他的楚国大臣却奉楚灵王的指示不让他从大门进入,说是齐使个子矮小,可以从城墙上的一个狗洞钻进去。齐使知道楚国人是在羞辱他,但他没有失去理智和对方争吵,而是冷静回答说:

“出使狗国才会钻狗洞进入。我今日出使楚国,怎么可以从狗洞进去呢?”(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

楚国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让这位齐使从大门进入了。

齐使到了王宫,拜见了楚灵王。楚灵王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齐国没有人了吗?”

齐使答:

“我们齐国首都临淄有七千多户人家,人挨着人,肩并着肩,展开衣袖可以遮天蔽日,挥洒汗水就像天下雨一样,怎么能说齐国没有人呢?”

楚灵王说道:

“既然这样,那怎么会派你这样没用的人来?”

齐使机智地回答道:

“我们齐国派遣使臣是分对象的。贤明的人出使贤明的国家,无用的人出使无用的国家,在下最无用,就来出使楚国了。”(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国。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楚灵王也被说的无言以对,他只好恭恭敬敬地接见了齐使。

但楚灵王不想就这么完了,他私下里又与属下做了安排,打算在宴会上再来羞辱一下齐使。

晚上楚灵王宴请齐使。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两个楚国的官吏按照事先的安排押着一个犯人来求见楚灵王。楚灵王便问道:

“这个犯人是怎么回事?”

楚国官吏回答:

“这是个齐国人,犯了偷窃的罪。”

楚灵王便当着齐使的面大声笑道:

“齐国人是不是就喜欢小偷小摸啊?”

周围的楚国大臣纷纷也跟着哈哈大笑,他们觉得齐使这个时候一定是一脸的尴尬。

但是,这位齐使依旧十分冷静,他离开自己的座位,面对着楚灵王说道:

“在下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橘子生在南方就是橘树,生长在北方就成了枳树,他们树叶相同,果实的味道却大不一样,原因就在于南北方水土不同。齐国人在齐国是不会偷窃的,到了楚国就学会了偷窃,是不是因为楚国的风气不好呢?”

齐使的这一番话,让原来在嘲笑的楚国大臣立刻成了哑巴。

楚灵王只好向这位聪明的齐使认输,说道:

“圣人是不可以捉弄的,寡人这是在自取其辱啊!”(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这位被楚灵王称赞为“圣人”的人是谁呢?想必大家都猜到了,他就是晏子。

晏子,名婴,字仲,今山东高密人,晏子是人们对他的尊称。晏婴出身齐国的晏氏家族,但这个家族在齐国算不上是一个名门望族。

晏氏家族是从晏婴之父晏弱开始,活跃在齐国政坛上的。晏婴的父亲为家族争了光,因为有出色的智谋而受到了提拔,做了齐顷公吕无野和齐灵公吕环的上大夫(相当于高级顾问)。

然而,晏弱刚上任没多久,就碰上了一件倒霉事。

这事要怪他的上司齐顷公。

我们先前提过,晋国在邲之战被楚庄王打败后,丧失了中原的霸主地位。齐顷公就跃跃欲试,打算挑战晋国。公元前592年,晋国大夫郤克访问齐国,齐顷公对他不敬,嘲笑他是瘸子。郤克大怒,发誓要向齐国报仇。晋齐因此交恶。当年,晋国会盟诸侯,晏弱作为齐国代表参加了盟会,结果被晋国人报复给拘押起来,莫名其妙地当了囚犯。晏弱在被关了几个月后,靠自己聪明才智才逃了回来。

齐顷公去世后,儿子齐灵公继任,晏弱继续得到了重用。他在公元前567年奉齐灵公之命,率兵攻打莱国(今山东省龙口市一带)。这个莱国向来与齐国关系不佳,姜太公刚建立齐国的时候,它就出兵侵略了齐国(齐桓公章节中提到过)。所以齐国一直视他为心腹之患,多次兴兵与莱国交战。

晏弱这次领兵攻打莱国,为齐国立下了大功。他很好地利用了一回自己高智商,出其不意地绕道别处,突袭莱国的侧翼,结果大获全胜,把莱国的首都给端了。莱国因此灭亡。而齐国则因晏弱这次优秀的指挥成功占据了整个山东半岛。

有这样一位才智过人的父亲,晏婴的智商自然不会低。他遗传了父亲聪明的大脑,而且在许多方面上比父亲更加优秀。

年轻时的晏婴应该博览群书,饱读经典,浑身散发着学者风范。平日里的他十分低调和内敛,但他也不是三脚踢不出响屁的死宅男。他喜欢结交好友,专结交那些有智慧,有品行的人。除了读书以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与人辩论。经过长时间的锻炼,晏婴同学的口才已经达到骂人不带脏字,压制对手不靠语速快的水平了。作为使者出访楚国的这次经历,就是晏婴优秀辩才有力证明。

所以,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和晏婴比嘴皮子。他可能不用和你废话,只用一句话,十几个字就把你说死了。

他是齐国第一辩手。

然而,有楚灵王的教训在前,还有一个诸侯国君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欺负晏婴。这个国君就是吴王阖闾。

阖闾吴光我们也见识过,他虽然不会和楚灵王那样不靠谱,但他的野心和骄横也是让人侧目的。晏婴出访吴国时,吴光派来迎接他的大臣居然对晏婴说:

“天子请见。”

原来,吴国僭号称王,吴光就贸然用天子的名号来召唤晏婴。如果晏婴应允,那就会让只有侯爵的齐国低于吴国一等了。

晏婴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没有回答,装作没听见,站在那儿不动。

吴国大臣继续对他说:

“天子请见。”

晏婴还是不动。

吴国大臣大声地说:

“天子请见!”

晏婴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装作惊异地说: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受齐君的命令来出使吴国,怎么稀里糊涂地到周天子的朝廷来了。我想请问一下,吴伯(指阖闾,吴国实际上是伯爵)也在这里吗?”

吴国大臣把晏婴的话报告给了吴光,吴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如果回答“吴伯在这里”,那么就等于承认天下只有一个天子;如果回答“吴伯不在这里”,那么这里就不是吴国了。吴光无奈,只好让人传话给晏婴说:

“阖闾请您进去。”

晏婴这才迈开步子去见了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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