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城市,轮廓是被彩色艳丽的灯光勾勒出来的。
阿水沉默的坐在巴士上,双眼呆滞的看着窗外,经过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终于来到了这个让他有些疑惑的地方。
车辆快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渐渐能够看到高耸的大厦,楼与楼之间不时穿梭过几道远光,没有规律的转动起伏,似乎在努力强调着,这里是大都市,这里有你意想不到的未来和欲望。
当车辆驶出墨江城的车站时,阿水看到了我发给他的那条短信,简单的几个字就像一丝火焰,再次点燃了阿水内心的挣扎。一路上,他的内心充斥着疑惑与恐惧。为什么疑惑,为什么恐惧,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个看似近在咫尺的城市却充满了太多的未知,这些未知在阿水的思维中大多是负面的,他偏激的用争斗,欲望,伪善和贪婪来评判它,这些线索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就像一个顽固的轮廓从小就装在了阿水的脑中。
巴士停在了位于城郊的站点,虽然说是城郊但车站四周同样布满了高楼。阿水背起包下了车,刚走出车站电话响了起来,是阮先生。
“喂?阿水吗?”
阿水有些惊讶,以为阮先生知道他到了这个城市,语气慌乱的回答道:“是,是,阮先生,是我。”
“哦,怎么了?听你语气怪怪的,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阮先生你说。”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阿水感觉得出这是阮先生在思考,但思考什么不知道,他更加慌张了。
几秒钟后,阮先生语气有些凝重的回答:“阿水,这次影展你有获奖吗?”
“有,有。”
“什么奖?”
“优秀奖。”阿水感到更加困惑了。
“你觉得这次获得前三名的摄影作品怎么样?”
“还好。”
“跟我说实话。”
“感觉并不那么专业。”
阿水的情绪渐渐松懈了下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公交站台,看着站牌上一个个陌生的路名。
“你知道宋清现在在哪吗?”阮先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强硬。
“不知道。”阿水犹豫了一会儿后接着补充道:“我现在没有在墨江城。我和您在同一个城市。”
“什么?你来我所在的城市了?”阮先生有些惊讶,接着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到,现在在车站。”
四十分钟后,一家星级酒店的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轿车,阿水从车上下来,随着身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大厅。
男人熟练的帮阿水开好房间,阿水有些畏畏缩缩的站在男人身后,服务台后的服务员画了淡妆,皮肤白皙,她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打量着阿水,这道目光让阿水更加不知所措。几分钟后,他听到女人说出房间号,以及住宿时间。
“啊?一个月?”阿水有些惊慌的低声重复着。
身前的男人转过身,将手中的房间磁卡交给阿水,用一种尊敬的语气对阿水说道:“先生,这是您的房间磁卡,您可以在这儿住一个月,当然,如果中途要退房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服务员会帮您处理,阮先生现在在顶楼餐厅,麻烦您放好行李后去那儿与阮先生见面。”
阿水接过钥匙,沉默的点着头,男人说话的语气和没完没了的“您”让阿水觉得不舒服,感觉彼此之间充满了距离。男人说话时的眼神是非常傲慢的,与他恭敬的语气极度的不吻合,显得有些滑稽。
进入房间,阿水将行李放在角落。
整个房间里亮着暖色的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放在房间中央,对面是古铜色的豪华长桌,上面放着不同的日常用品和食物,紧挨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宽大的液晶电视,液晶屏幕中反射出阿水迷茫的神情。
他走到窗边,缓缓拉开窗帘,宽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夜繁华的都市。阿水取出相机,隔着落地窗选择角度后,按下了快门。
“这是我在所谓的大城市里拍下的第一张相片。”
又一个四十分钟后,阿水来到了酒店顶楼的餐厅,在他走入餐厅时,站在门口身穿黑色礼服的年轻人热情的上前与他打着招呼,服务员的声音温柔清澈,很有教养的样子,阿水有些慌乱的支吾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坐在窗边的阮先生。
“阮先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走才能到这儿。”
阿水在阮先生对面坐下,愧疚的道着歉。
“没事儿,没事儿。”阮先生的表情很平静。
“半个小时前我就出来了,可是,我找不到电梯,之后找到电梯了,却不在这层楼停,一个服务生跟我说,他们酒店有两栋楼,我住A座,餐厅却在B座,于是他又带我……”
“陪我喝点酒吧。”阮先生打断了阿水的话,微笑的看着他,脸上充满了谅解。
“哦。”阿水支吾了一声,安静下来。
餐厅里放着慵懒的爵士音乐,有些昏暗的灯光里坐着零零散散的人,但这些人都穿着得体,他们各自低声的交谈。阿水发现,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对每一个走进餐厅的人都会展露笑容,声音同样磁性和得体,但在没有人的时候,他那看似积极热情的表情也就渐渐冷却下来,最后,甚至透出一丝冷漠的样子。
阮先生为阿水倒上浅浅的白葡萄酒,阿水打量着桌上放着的餐具,圆形餐盘两侧规律摆放的刀,叉和勺子,从内到外,由小及大。
这一晚,阮先生向阿水询问了很多关于影展,宋清以及宋清摄影工作室的事情,阿水诚实的回答着一个个问题,他猜不出阮先生询问的用意,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确认的,阮先生不想与他谈及小童。
晚上,当阿水独自躺在房间时,他感到有些孤独。以往他同样独自生活,但他所住的房子是自己所熟悉的,楼下是熟识多年的杂货店一家,整个墨江城他知道每一条路的名称和所通往的地方,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听到不远处小学的上课铃声,每天在去摄影室的路上会和那个卖早餐的阿姨聊聊闲话,他已经习惯了从小睡到大的木板床,而此刻酒店里松软的大床让他觉得有些别扭,窗外的鸟声和风铃声被隐约的汽车引擎声代替,就连空气似乎也比家乡凝重了许多,他不知道自己明天需要做什么,会遇见谁,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这个地方生存,所有的未知让阿水再次开始不安。
几分钟后,他从枕边取出手机,显示器的亮光让阿水皱起了眉头,经过短暂的犹豫,他拨通了小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