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泪痕满面的韩甄迎上去去问刚给翔翔查体的大夫,大夫摘下口罩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就是发现的晚了点,本来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现在有点肺炎了,先住院吧,医院终究比家里更好护理一些。”
韩甄总算松了口气,从翔翔进了病房到现在,这半个小时难熬到她几乎都要死了,如果不是华智迅始终在自己旁边打气安慰,韩甄不敢想象自己会崩溃到什么地步。
她偎在华智迅怀里,整个人都是瘫软的,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她听着莫名觉得心安。用力抓了抓他的袖子,他感觉到来自腕上的力气低下头,正好迎上她的目光,温柔而憔悴。
“谢谢你,智迅。”
“这么见外干嘛啊,说得我跟外人似的,我感觉翔翔看见我的次数比他亲爹都多,估计孩子都以为我是他爸了,当爹的为儿子跑跑还不是应该的么。”
韩甄听着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没以前那么排斥反感了,扪心自问,即使是翔翔的亲爹,他现在在哪儿呢,酒吧酩酊大醉还是家里蒙头大睡?而华智迅,一个和翔翔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却能随叫随到,在韩甄最无助危难的时候站在她身边,帮她撑起脆弱的天,为她遮挡人生突如其来的风雨,这份认真和坚持,韩甄没法不感动。
这一夜无言依偎,韩甄甚至都有点贪恋华智迅的味道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疲惫在睡梦中的侧脸,完美弧度,削瘦而苍白的脸庞,和曾经一模一样,沧海桑田变了那么多人的心,却没有改变他最初的英俊。
韩甄觉得自己如果想走出何琼的阴影,或许只有华智迅能带着她离开,迈向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而别人都不能。
转天中午韩甄爸妈也风风火火的从外地赶了回来,不是为别的,就单单韩甄把翔翔要了过来没有给何家,一旦在韩家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何家闹起来确实没法交代,哪怕这事儿他们家也脱不了责任,这么重要的时刻何琼开着机不接电话,这当亲爹的都这么慌张不负责,还凭什么要求韩甄找一个能无私爱护翔翔的后爸啊?
老太太问了韩甄,确定翔翔没什么大碍了才稍稍放了点心,可是放心之余还是忘不了破口大骂。
“这何家都不是人,什么东西啊,孩子都烧成这样了找谁谁不在,赶明儿孩子出了大事他们也甭来!何琼一开始看着挺靠谱的那么一个人啊,怎么越来越混蛋了,跟他那死妈一模一样的,好在韩甄及时认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然过一辈子指不定吃多大的亏受多大的委屈呢,咱们当家长的将来一走了谁给孩子撑腰啊,我辛辛苦苦养起来的女儿被他们家活活折磨死!”
韩甄抓着头发一言不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任凭病房里老妈怎么骂怎么发泄也不进去,华智迅知道她怎么想的,对何琼绝望之余还有点心疼,交织在一起,既不希望他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不希望他是,不是她会难过,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白耗在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身上,是她依然难过,因为离婚了,再也不属于彼此,一旦何琼做的让她感动,她会后悔,会犹豫,这种左右为难的滋味儿,华智迅想想就知道多么痛苦为难。
“我猜他也不是故意的,翔翔突然发病,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况且小孩生病再寻常不过了,阿姨就是心疼外孙子,就怪何琼了,他刚离婚心情难免不好,你不也是么,女人和男人在感情上其实都特别敏感脆弱,他要是能预料到翔翔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需要他,他还能放任你们的婚姻走到今天这一步么?”
韩甄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地面,白色的灯光惨白冷漠,照的人心都发慌。
“还好你在,你和以前一样,总能在我最需要最迷茫的时候及时安抚我,如果不是你还在,我估计我这回都熬不过去,甚至想想都有可能……”
韩甄忽然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再次红了眼眶,华智迅坐下来,抚着她的肩膀,“你总是跟我这么见外,咱俩兴许还能成为一家人呢。”
他还想抓住这个机会往下说什么,韩甄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而屏幕上的来显,恰恰是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
——何琼。
她叹了口气,拒接,他就还来,一遍一遍的没有放弃的意思,她只好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却不说话,静默的空气只能听见呼吸。
“甄甄,翔翔怎么样了?”
韩甄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终于看见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如果翔翔真有什么大碍的话,你现在打过来,早晚了。”
何琼皱着眉头狠狠抽了自己脸一下,啪的一声把韩甄吓了一跳。
“我昨天喝多了,我不知道,刚醒,我现在过去,翔翔在哪儿呢?”
“不用了。”
韩甄异常冷漠的喊了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华智迅。
“我和华智迅在医院照顾着呢,你过来不方便。”
双方继而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这种无声的猜测方式让韩甄再一次觉得心力交瘁的累,他一直这样,每次他们发生矛盾或者误会,他不是用逃避来面对就是用沉默来搪塞,时日长久韩甄都习惯了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面对他的冷漠,这样的日子终于逃出来了,她却莫名觉得窝心。
“翔翔是我的儿子,我想看一眼孩子有错么,你带着华智迅守着他,我没必要感激他对我的孩子这么尽心尽力,他追你跟我没关系,我的儿子我自己能照顾。”
“何琼你又来,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发现翔翔高烧昏迷了多着急么,大半夜的出租都没有,我给你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你当时干什么去了,喝的酩酊大醉还来怪我?如果我不找华智迅,你想见儿子,你这辈子也见不到儿子了!”
韩甄猛地喊出去,在寂静的走廊里特别刺耳惊心,华智迅站起来将病房的门关的更严实,然后站在门口无声的注视着韩甄。
他特别想知道这段婚姻给予她的到底是什么,仓促的交付了青春,还是在挥霍了爱情时的遗憾和悔恨,或者是悲痛的流年,再或者只是一抹讥讽的笑意?
如果当初就能想到,这段婚姻的结合和发展都是错误的,也许韩甄不会踏进去,这个叫作围城把人心都磨得不古的地方,那么自己呢,在现在亲眼目睹了他们由爱生恨再到形同陌路互相埋怨责怪,还有信心牵起韩甄的手养活着那个完全和自己没关系的孩子共同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么。
华智迅默默的在心里叹气,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心疼韩甄,心疼这个活错了一回依然对生活还抱有希望的女人,或许都只是因为他。
何琼沉默之后语气也变得缓和了点儿,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从韩甄嘴里听到华智迅的名字就莫名其妙的暴躁起来,仿佛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可是越这样愤怒,何琼在心里也越恨自己,既然知道会有人虎视眈眈的等着韩甄,你早何必那么作呢,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既然咱们离婚了,也达成协议了,我去医院看看儿子总不为过吧,你也说了翔翔是我儿子,血浓于水谁也替代不了,这个时候他到底也需要父亲,虽然昨天我没及时出现是我不对,但是如果我能预知到孩子什么时候有病,我就是心里难受死也不可能用喝酒的方式来发泄,我是人,虎毒还不食子。”
韩甄默默的听着何琼在那边信誓旦旦还带着点伤感的说着,她咬了咬嘴唇,吐出“儿童医院”四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华智迅搓了搓手,“他一会儿过来?”
韩甄没抬头,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赶紧说,“没事,你在这儿待着吧,他来一会儿也就走了,你陪我在门口,我不想跟他一起进去。”
华智迅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病房里,隔着窗户能看见韩甄爸妈小心翼翼的给翔翔喂奶的画面,翔翔虽然还烧着,但是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像昨天晚上那么苍白,开始有点红润了,一双漂亮有神的大眼睛像极了韩甄,但愿他不要像他父亲一样,错过了这么好的女人。
“他来我就躲出去吧,不合适,毕竟你们和孩子在一起才是一家子,不管是不是离婚了,关系总还在,我就在门口小花园待着,等他走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华智迅说完了笑了一下,那笑容在韩甄眼里不是强颜欢笑,而是比勉强都还要再为难的一种笑。
“华智迅。”
她忽然张嘴叫住他,他也一愣,僵着身子回过头,“嗯?”
她犹豫了一会儿,扯着唇角艰难的笑了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没说话,但是表情特别不自然,她就自嘲似的有补充了一句,“原谅我这么幼稚的问题,你知道的,被婚姻伤害过一次的女人对于爱情和男人总是有一种不敢再相信的恐惧,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命运还能对我这么好了。”
“这两者没关系。”
华智迅斩钉截铁的打断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极了漫画中的王子,那也是韩甄最初迷恋他的缘故。
温润如玉,清新淡雅,像茉莉花茶,带着一种颠倒众生的温和气度,把韩甄最年少无知的岁月在霎那间点亮了,而现在,在韩甄最黑暗的生活,他仍然再度点亮了,韩甄有点自私的觉得,华智迅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骑士。
“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对你好,也许是因为以前我错了,所以现在想要弥补吧,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内心,韩甄,因为我还喜欢你,可能一直都是,但是没有重新遇见你的时候没有那么强烈罢了,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如果我能够做到,那我愿意一辈子不离不弃,算是一句承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