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冬天,韩甄在北京妇产科医院生下了一个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没几天就把眼睛睁开了,长得挺漂亮,虎头虎脑,特机灵,给全院的大夫护士都耐坏了,不停的合影,跟个小明星似的,小家伙还挺上相,跟谁都乐,张着嘴没有牙,瞅不冷的一看还有点怪吓人的。
何琼他妈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抱着孙子不撒手,就连大夫说去给打针都不舍得松开,韩甄是顺产,费了半天劲儿,都二十六七了不太好生,眼瞅着大夫说再生不下来就给剖腹了,韩甄一使劲竟然出来了,都没怎么蠕动,弄得韩甄妈在外面听到了消息一个劲儿的夸,说这孩子将来肯定孝顺,多能体谅他妈不容易啊,韩甄后福也肯定不浅。
何琼这一年来可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风波万千,从最初的从大夫嘴里知道可能生不了孩子了,到最后来了个大胖小子看着自己,他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拉着韩甄的手半天都不松开。
那表情憨厚愚蠢,就差激动得热泪盈眶喜极而泣给韩甄跪下了。
“宝贝儿我太感谢你了,你让我的人生瞬间圆满了,你怀着孩子的时候我倒是也没觉得怎么着,没想到看见儿子了我这么兴奋,你知道我都好几天没合上眼了,满脑子就想着明天早晨去医院看看儿子,你说这家长在孩子面前是不是受累的命,但是心里甜啊。”
韩甄知道何琼是真高兴,他说话越是语无伦次就代表他越高兴,可是这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在一个礼拜头上出院的时候,韩甄把自己的爸妈都叫了来,偎在医院病床上,直接摊牌了。
“爸妈,今儿我把大家都召集在这儿来呢,不是为了庆祝孩子出生,也不是为了邀功,生孩子给婆家添人进口是应该的,虽然我怀孕期间曲折万千,你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都过去了,我也不打算再提了,人总得向前看才能把日子过好了不是?但是孩子出生了,还是个小子,高兴归高兴,将来的负担压力也确实不小,我没工作,孩子出生了我更出不去了,就靠着何琼一个月七千块钱,这还得是现在单位福利不错,哪天要是行情下来了,我们都还岌岌可危呢,更别提孩子能好到哪儿去了,所以咱们两家的爹妈都在,我也提前通知一声,将来过的不太顺利了,都得给我搭把手,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毕竟爸妈养我二十来年了,就当是拿感情维系着,关键时候伸手也得帮帮我。”
韩甄爸妈点点头,表态说一定,这让何琼妈有点挂不住脸了,没等韩甄问她赶紧抢着表态。
“这翔翔呢,是我们何家的后代,亲家公亲家母愿意出手我高兴,咱都是一家人,但是亲疏远近也都分得清,我应该多搭把手,所以我绝对毫无怨言,甄甄就是我亲闺女,这大孙子我高兴,我就是把命都给他搭进去我都心甘情愿。”
“行了,妈,我就要您这句话。”
韩甄盘着腿拍了下手,喜笑颜开的,“既然您这么表态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了,我爸妈也都在这儿,做个见证,您是何琼的妈,就是我的妈,我们孝顺您应该责份的,哪怕出去单过了,我们每个星期往您哪儿跑一趟是最少的了,我每天带着孩子去看您,翔翔小,还得麻烦咱们娘俩一起照顾,但是为了让三口之家完整,也为了激励何琼更加努力工作赚钱,别天天想着我没有后顾之忧,最起码我妈还能帮我一把呢,这样下去再有战斗力的人这斗志昂扬也差着呢,而我什么都不会,我得学习家务做饭,既然当家庭主妇了,就得拿得起来放的下去,所以我提议,我和何琼带着翔翔,另立门户另起炉灶单过,你们表态吧。”
韩甄这番毫无征兆预料的话把在场的四个人都说傻了,面面相觑好半天,韩甄爸妈最先反应过来,当然是支持闺女了,就点头说好,如果你们出去单过了,我们也勤跑着点儿,翔翔这儿有什么需要,你回娘家也好去婆家也罢,没人拦着不见你,出钱出力都尽己所能,确实是件好事,老这么依靠你婆婆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你婆婆都六十好几了,还得给你们小辈做饭洗衣服,虽说现在家庭大件都方便了,但是毕竟那么大岁数了,凭什么给你们当老妈子啊,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气受,我同意,就冲着给我们老年人一个清静的晚年生活,我也觉得单过最合适,对谁都好。
韩甄妈说完了看了何琼妈一眼,“亲家母我闺女脾气不好,平时没少气您吧,这他们要是出去单过了,您多省心啊,自己又有退休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考虑他们小辈的乐意不乐意,喜欢不喜欢,我都替您高兴,那死丫头让她出去自己带孩子,什么都不会还能耐呢,结婚也让人家瞧不起!”
韩甄二话不说就那么坐着听着,她知道自己老妈这话就是为了遮羞脸,省得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样,骂自己两句安慰一下婆婆,也就打岔过去了,没想到何琼妈还没吃这一套,自己赶紧摇头摆手,就跟烫着了似的。
“哎呦亲家母您别这么说啊,我把甄甄就是当我自己的亲闺女,您说我就何琼这么一个儿子,老伴儿死的早,我也一直自己一个人拉扯这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媳妇儿,就跟我自己的生的闺女一样,我怎么为他们服务我都心甘情愿的,您说咱们老人不就是操心受累的命么,真让我一个人躲清闲我还别扭呢,坐不住,要是没孩子还行,出去单过历练一下呗,就他们俩人,难不成还饿着?可是翔翔不懂事啊,这出去甄甄看得到看不到的,别给孩子饿着碰着委屈了,多一个人看顾着点儿,咱们也都踏实,您说对不对?再住几年,等翔翔上学了,也懂事了,自己能照顾自己点儿了,他们一家三口再出去也不晚。”
好么,这老太太真精明,一句话支到2015年去了,那时候老太太都七十了,我们倒是想出去单过了,那么大岁数自己一个人能没人在跟前照顾呢,合着韩甄不仅要照顾何琼和翔翔,还得捎带脚伺候这么一个妈,到时候想脱身都没法说了,难不成让街坊邻居都说,这儿媳妇儿真恶毒,婆婆给照顾家里照顾了十来年,这孩子也拉扯到了拍拍屁股走人了,把婆婆扔炕头上不闻不问了,这不是背负不孝的骂名么。
韩甄想到这儿赶紧摆手,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讽的笑意。
“妈您要是这么说咱们就别分家了,根本没法子分啊,翔翔现在小我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得麻烦您跟着我一起照看,等上小学了就行了么,更不行了啊,孩子得上下学吧,得做功课辅导吧,得淘气吧,何琼下班回来那么累得吃饭吧,俩人的衣服得洗吧,家务活得做吧,那我一个人还不行呢,您不是还得跟着,那时候别说您有心无力了,就是体格再好,您也不如年轻力壮的能折腾是不?您现在就不能帮我们把我们都圈在您跟前儿,弄得我什么事儿都依赖您,到时候出去单过更抓瞎了,我们一辈子都得啃老,永远站不起个来。”
韩甄的话一针见血严丝合缝的,把何琼妈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半天就只剩下唉声叹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何琼低着头也一言不发,忽然脚面被人踩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抿着嘴阴沉着一张脸,时不时的瞟个眼神过来,胸脯鼓鼓的。
何琼干咳了两声,动了动身子。
“那什么,甄甄,翔翔刚出生,今儿你出院之后我这陪产假也休完了,明儿就要回公司上班了,你一个人月子都没出呢能照顾得了孩子么,他哭了闹了尿了拉了,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冷,万一发烧生病了怎么办,小孩刚出生多脆弱啊,那碰一下都折了胳膊折了腿儿的,我到现在都没敢抱他,生怕磕了碰了的,你自己一个人照顾他,能忙得过来么,能万无一失么,还是咱妈跟着点踏实,大不了这样,咱们一个礼拜在我妈这儿住,一个礼拜去你爸妈那儿住,他们肯定都乐意,还看看孩子呢,这样行么,咱们自己压力实在太大了,经济上倒是还好说,十年八年的我工作都没问题,但是这孩子……”
“咱俩私底下怎么说的何琼,你到了关键时刻跟我装闷葫芦是吧?一不用供房,咱妈那儿有一套偏单,虽然不大,咱们三口也能住的下,还富裕不少地儿呢,至少省了还房贷的钱吧?二不用买车,你不会开我也不会,为了防止出车祸我也不赞成买车,第三你工资不低,我节约点也没别的开销,孩子这么小,吃不了什么,奶粉贵,我爸妈一个月替咱们支付五百,你妈那儿拿五百,孙子么,自然老人们宠着点,咱们都花不了什么,剩下的吃饭买点东西添补,这日子怎么过不了啊,我都算计好了,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冒失的提出来,咱俩不是没商量过,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卦了呀,干什么啊这是,谁给你压力了啊。”
韩甄说完话眼睛往自己婆婆那儿瞟了一眼,没好气的哼哧了一声,何琼妈没抬头,自己低着把难题全交给了儿子,何琼里外里不是人,别别扭扭的哼哼唧唧,“既然你非得要搬出去住,那咱们……”
“行了别这么为难,挺大的一个男人跟喝你血似的,准至于的么,爱搬不搬,我多余行吧?”
韩甄说完下了床,扒拉开围堵在跟前的何琼妈和自己的老爸,穿上鞋拿起包就往外面走,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冲自己老妈喊,“把孩子抱着,我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