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西踩着沉重跟铁丝一样的步子兜兜转转绕到了万从茜家，就是齐主任的家里，好在顾西西特别发怵的姥姥不在家，提着菜篮子去超市了，万从茜给顾西西迎进屋里，切西瓜倒果汁，顾西西说妈我姥姥呢？
万从茜笑了一下，指了指摊在桌子上的家乐福海报。
“今儿鸡腿促销，听说好多人堵在门口等着八点开门，都是老太太老大爷，出去挣棺材本儿钱了，我们这年轻的在家里睡觉等着就行了，你姥姥一大早七点拿着小马扎就去了，说坐门口等着。”
顾西西抿着嘴唇，最后还是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这老太太，一个月退休金三千多，在居委会当主任还拿个一千五六的，算起来五千块钱，万从茜的爸一个月退休金七千多，俩人赶上一个组的小职员了，还这么贪小便宜，要是被人挤坏了可算得不偿失了。
顾西西拿着果汁一口接一口的喝，其实自从生了乔乔之后她对饮料尤其是这种特别甜的根本就没兴趣了，但是今儿在这儿坐着却口干舌燥的，她知道自己心里太紧张了，生怕被万从茜一口回绝了，这是后妈，关系再好隔着层肚皮顾西西也怕自己下不来台，所以就不停的喝，她想着只要把这杯喝了就张口说事儿，可是接连喝了三杯，那一大瓶果粒橙都快见底儿了，顾西西肚子撑的鼓鼓的，还是张不了嘴。
万从茜惊讶的看着顾西西，半天才说，“闺女这是怎么了，你渴一宿了吧？”
万从茜这一句闺女把顾西西的心都叫湿润了，她抬起头，泪眼莹莹的，“妈您真心把我当闺女么，亲闺女？”
顾西西这话把万从茜问的也是一愣，“这傻孩子，说什么呢这是，你上初中就跟着我，到你高中毕业我跟你爸才离婚，抄起来六年多，铁石心肠的人也有感情了，更何况你一口一声妈、妈的叫着，你可不是我亲闺女么，比亲闺女都亲。”
顾西西赶紧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妈您真不愧是人民警察，我现在不但没后悔让您在韩家人面前替代了我亲妈，而且我还觉得特庆幸，妈您好人一定有好报。”
万从茜听着云山雾罩，但是心里也挺美，直乐，“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一进屋就给我戴高帽，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韩旭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万从茜说着话就把沙发角里窝着的毛线和打了一半的毛衣拿起来，两只手灵活的织着，顾西西一边说“他在家里照顾乔乔，我们还说好了明天晚上来您这儿吃饭，叫上我爸一起过来，今儿我自己先来。”一边看着万从茜手上的毛衣，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灰色的毛衣，而且版型挺大，一看就是男人穿的，她咬着嘴唇心里有点别扭，又不敢直接问，就打岔。
“妈这毛衣真好看啊，是不是挺贵呀毛线，我看专门卖这种东西的店里，像这么厚实手感也好的，得上百吧？”
万从茜撇嘴笑，“一看你就没生活，要是上百买毛线我就直接买毛衣了，谁还自己费劲织啊，最好的才几十，图个解闷儿，自己织的阵脚收的没人家好，但是线用的足呀，不会为了省为了赚钱治得有薄有厚的，咱自己织的穿上绝对暖和。”
顾西西一听这避重就轻没提到重点上呀，就咽了口唾沫，“妈您给谁织的啊，这版型挺靓仔呀，给韩旭？”
万从茜一愣，脸上有点红。
“你这孩子脑子是不正常，怪不得你爸说你，搞不定你那婆婆，非得让人算计了，我当丈母娘的给韩旭织的着么，就是送毛衣我也得亲自买名牌啊，还能吝啬到自己费功夫织啊？我给你爸的。”
万从茜最后一句话把顾西西说得整颗心都烧的热乎极了，顾强自己一个人在两室里过，原先屋子小，挤得慌，后来奶奶嫁给李大爷，屋子刚刚好，等万从茜走了自己也嫁人了，他一个人住空旷得心里都凉，这毛衣交到他手里不得火热得把屋子都燎着了啊。
顾西西看着万从茜忽然有一种不是亲妈胜似亲妈的感觉，她觉得顾家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儿真是走了大运，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要重新把万从茜和顾强撮合到一起的冲动，并且她百分百认定，是可以成功的。
顾西西想到这儿站起来坐到万从茜旁边，一人座的沙发她们俩人挤，万从茜就推她，“那么大地儿非得挤我，这孩子自己坐着去！”
顾西西笑着去搂万从茜的后背，“我不，这距离适合说悄悄话，妈我一个礼拜才回来一回，自从生了乔乔我都改成一个月来一次了，您还不抓紧时间和我亲近亲近，等我走了您有得躺床上想我了。”
“我才不想你呢。”
“那你想我爸？”
顾西西机灵的接过来话茬，把万从茜说得一愣，脸接着就红了。顾西西赶紧抓紧时间趁热打铁敲边风。
“妈您这么给我爸织毛衣，我爸要是在家里知道了估计几天都睡不着觉，您这是抛砖引玉给他希望啊，他又该上窜下跳了，您跟他当仇人得了。”
万从茜有点着急，说我跟你爸也没别的原因离婚，就是我们觉得吧，挺没劲的，而且婚前婚后差得太多，我们二婚，没有那么多年轻人的激情，所以一上来就过日子时间长了特别觉得把生命都糟践了一样，为了防止变成仇敌，就是你爸跟你亲妈那样似的，我才做出了离婚的决定，但是现在我们都冷静好了，也没觉得怎么着啊，做什么仇人呐，这都七月份了，再有三四个月就该穿毛衣了，专家不说今年冷冬么，我给你爸织毛衣，这个厚，你看他为了攒钱给你当嫁妆，那毛衣穿三四年了都没换，本来就不是多好的，这更不搪风了，我给他织个好的，穿两三年也没事儿，我还没说呢，你别多嘴啊，我等他生日那天给他。
万从茜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红，顾西西心里就全都明白了，她说行，是我妈早晚都跑不了，您说你们俩人折腾什么劲儿啊，得亏我有先见之明，一直跟韩旭他们家说您是我亲妈，不然我过几天还得换回来。
万从茜把头垂得老低，顾西西咬了口西瓜站起来拿起包，“得了妈我走了，您自己慢慢织吧，回来给我爸的时候他要是兴奋得晕死过去，给我打电话吧啊。明天我跟韩旭没准过不过来，不过听说下雨，还是黄色预警吧，那我们就不来了，反正也不急，等你跟我爸复婚的那天，咱们再聚吧。”
顾西西说完了话走到门口，经过万从茜旁边的时候万从茜还伸手打了她屁股一下，嫌她说话没遮没拦的，可是顾西西刚要推门走，忽然琢磨过味儿来了，又停住了脚步。
不对啊，自己回来干嘛来了啊，为了给乔乔进幼儿园找后门啊，怎么嘚波几句就走了嘛事儿没提呀。
顾西西气得拍了一下脑门儿，又折了回来，万从茜抬起眼皮看了看她，“怎么不走了啊，又损我是吧？”
“不是不是，妈，我有事儿来。”
顾西西放下包，又把万从茜手里的毛衣抢过去，放在身后的沙发窝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什么，乔乔不是一岁半了么，要上幼儿园，我婆婆吧，非得让孩子去第一幼儿园，说那儿好，其实好什么啊，收费还高呢，翻了一番，可是您说乔乔是人家韩家孙女，自然怎么折腾咱也得听，所以我这不，那什么么……”
顾西西没好意思再往下说，主要也是因为万从茜没等她说完就比划了一个手势打断她，顾西西愣着，万从茜笑着。
“让我去跟幼儿园园长说一声，通融一下把乔乔收了，别再等一年是吧？”
顾西西这下彻底愣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万从茜翘着二郎腿往沙发背上一倚，跟胸有成竹似的。
“妈您怎么知道啊？”
“嗨，你妈我干什么的啊，你知道这个六月份我们派出所都挤爆了，全是找我开证明的、办转园的、还有新入住进附近小区的来登记的，我一问目标全都是一个，第一幼儿园，现在凡是有人跟我提孩子，我都让他们打住，我管不了，你知道第一幼儿园总共才多少名额么，就一百二十个，现在不下四百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了，基本上都招齐了现在，还剩下十个名额，那些来的晚的家长眼睛都红了，昨儿我都没上班，所里放假一天，上级都碍于这种火爆氛围批准了，不然我都走不出来了，那家长能给我扛家里去。”
顾西西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么多人啊，那……妈您不打算帮帮您外孙女啊？”
“为什么不帮啊，那是我外孙女，再说了，不还有十个名额么，就是还有一个，我也想法设法把乔乔弄进去，其实我早就这么想的，但是吧，我不知道你婆家什么意思，毕竟咱们远了一步，别抓奸逞能的往前冲，我估计要是真有需要你肯定得来找我，第一幼儿园特别严谨，这方面岁数差一天都不通融，我想到了要是你婆婆想把乔乔弄进去，肯定得吃闭门羹，她那性子，估计得让你求我来帮忙。”
顾西西听了这话连眼睛都冒光，直了直身子就差扑到万从茜怀里感激了，“那妈不耽误您十几年两袖清风么？”
万从茜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呢，这跟以权谋私没关系啊，就是打个招呼，我们派出所帮了他们幼儿园不少忙，什么放下学维护治安啊，中午食品安全检查啊，我一句话的事儿，而且还能他们肯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特殊照顾乔乔一下，谁让她年纪也小呢，放心回去交差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