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区二五胡同的民政局门口站着两个身影,刚下过雪的冬天到处都是冰棱和堆起来的雪,把那两个人都缩成了小黑点。
女人戴着警帽,肩上的警章熠熠生辉,男人穿着黑色的制服,左胸口上面写着:街道办事处管理委员。
两个人脚前脚后的进了离婚所,办事员抬起头,看了女人一眼,说叫什么啊,女人低下头,把结婚证递过去,又捅了男人一下,男人有点不情愿,磨磨蹭蹭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也递了过去。
办事员心里明白了,咧着嘴笑,说你们俩这样的夫妻我见得多了,都是一时气急了不知道怎么撒火,就急急忙忙的跑来嚷嚷着要办离婚,可是我这章还没盖下去,俩人就后悔了,你们要是没想清楚就再回家琢磨琢磨,真要是离了再想复婚,又得排队。
女人愣了一下,咬着嘴唇想了会儿,说我们都深思熟虑了,再说了您哪儿看出来我们没想清楚啊,您就麻利的给办了得了,不耽误您时间。
办事员看着女人没搭腔,将目光移到男人脸上,男人站立不安的晃悠着,想说句软化还抹不开面,可是又干着急,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看着办事员都难受。
“那先生呢?想清楚了么,这时候面子包不了饺子,要是把男人脸面看得比老婆都重要,那也没啥意思,以后就抱着面子生儿育女养老送终呗,有话您就赶紧说,看见没,我后面还排着长队等着办事呢。”
男人攥着拳头,想看看女人,女人二话不说把头别了过去,就是这么一个坚决的动作,把男人还有心挽回的想法彻底浇凉了,他吸了口气,摇头,指了指结婚证。
“麻烦您把那个变个****,我们过不下去了。”
办事员见两个人都挺强硬,又最后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相同的答复,就点点头,一边把照片撕下来改成单人的,一边从抽屉里抻出两个蓝本,贴上单人照,盖上印章,递了过来。
“二位离了,以后擦亮了眼睛找个合适自己的,婚姻可不是儿戏,过家家玩儿腻了就散,结婚离婚要是也当游戏,家里人都跟着揪心遭殃。”
从民政局里出来,雪还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天地苍茫模糊一线,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凌厉。
女人叹了声气,戴上手套,掸了掸车座上的雪花,把离婚证揣进了包里。
男人脸色特别阴沉,走了两步就蹲下来,挨着台阶下面抽烟,一根接一根的,不一会儿就是一地细碎的烟头。
女人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男人可能是从地面投映的模糊影子上看出了什么,回过头说,你有话就说吧,咱们做不成夫妻当个朋友总成吧,该说的你就直言不讳,我能理解。
女人笑了一声,说你要是理解咱俩能走到离婚的地步么。
男人沉默不语,定定的看着地上堆积的白雪,好半天才说,咱们吃顿散伙饭吧,就算这几年的终结了。
女人想了想,看了眼时间,说,算了吧,你工作刚没,我就那点工资,玩儿什么年轻人的洋啊,攒钱给西西凑嫁妆吧。
女人说完抬起腿骑上了自行车,顶着呼啸的北风走远了,男人默不作声的望着女人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如刀绞,他站起来,碾灭了最后半根烟,夹紧了领子,也冲进了风雪里。
这是2011年的最后一天,北京城瑞雪兆丰年,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挂着特别浓的新年气息,民政局还是那么忙碌,离婚的登记的上户口的,到处都是人,有的十指紧扣,有的互相连看一眼都觉得别扭,可是那张蓝绿色的离婚证之前,都曾经有过两个人笑得比蜜还甜的红色结婚证。
这就是爱情,在婚姻之前,是美酒,酿了多少年才得到最后一杯甘醇。
这也是爱情,在离婚之后,是白水,喝了多少口才明白锅碗瓢盆不是浪漫。
于是街上擦身而过的人,没准儿就有谁和谁以前爱的死去活来,最后形同陌路。
我要讲述的,就是在人挤人的北京城,三条胡同里,三对小夫妻的由爱到恨,由聚到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