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虽然送房子一事只是钟一锤酒后胡言，但颜莎莎却是当了真。她开始缠着我，要我找时间与钟一锤敲定这事，“史小范，现在的房子一天一个价，再涨下去钟一锤怕是要后悔，不送咱们了，那可咋办。”
我看着她，有些发愣，“我和你什么时候变成咱们了。”
她吃吃一笑，“领了证就是咱们了。”
说实话，我真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钟一锤凭什么送房子，真是太天真了。再说，我并不想找她做女朋友。可她连这点都感觉不出，真叫我不知说什么好。虽说女人不能太敏感，但一点敏感度都没有也让人扫兴。
只是，我有个很大的缺点，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就说颜莎莎这事，我要是很清楚地告诉她，我和你没戏，也许她就死了这条心，不再纠缠。但我在表达这层意思的时候含糊其辞，而她又怀有侥幸，宁可相信幻觉，也不愿正视现实。所以，我们之间一直维持着男女朋友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也渐渐被周围人认可了。
没多久，母亲知道了这事，给我打电话，“小范，好久没回家了，该回来看看了。”
我犹豫了下，“好啊，这个星期天就回。”
母亲接着说，“回来劝劝你爸，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愣了愣，怎么父亲还没走出过去的尴尬，但母亲说这话显然已经原谅了父亲，这让我长舒一口气。有时，女人确实比男人大气。
“嗯，我回来劝劝他。”
“那你和颜莎莎一起回来。”
我彻底愣住了，“妈妈，你怎么知道颜莎莎呢？”
母亲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正经人家的闺女，这事要办的体面。”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怎么会，她姑妈亲口告诉我，你们都开始谈婚论嫁了，这个时候还瞒着家里人，真不像话。”
我无话可说了。
母亲的电话让我下定决心与颜莎莎摊牌。一个女人，不能这样自以为是。再说，我可不想被女人捏在手心里。但是，谈话结果让我很伤神，颜莎莎反败为胜，占据了主动。
刚开始，她见我终于要与她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显得有些兴奋。她看着我，就像看着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她希冀能从这些礼物中发现钻石戒指。但她很快便失望了，因为我明确地告诉她，我和她之间不可能。
我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她的脸马上变成了冻土，继而，一场洪水淹没了冻土，她哭得那么惨，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这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但她哭过之后，态度马上变得强硬，她责问我，“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说，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你现在甩我，是存心要我难堪，对不对？”
不待我回应，她又很坚决地说，“你这个混蛋，休想甩掉我，现在由我说了算。”
“可是我不喜欢你。”
“随你喜不喜欢。”
颜莎莎一旦表明自己的态度，干脆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开始接管我的一切事务，虽然只是衣食住行之类，但我终于意识到，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小宇宙，小宇宙爆炸时，也就是男人的受难日。
钟一锤支持颜莎莎的行动，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抓住我。他用一种嘲讽的眼光盯着我，说，“吃生米的遇见吃生稻的。”在平镇，有许多俚语像夏日暴雨那样无可替代，这句话甚至比“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要高明。
至于苏一堇，她带着无奈，看着颜莎莎在我的世界里忙碌。若是我告诉她，你看到的并不真实，这大概连我也不会相信。
当然，颜莎莎这么做的动力是为了能得到钟一锤的房子。她像一辆加满油的拖拉机，在死谷里狂奔。她不知道，最终将会撞在山崖上，粉身碎骨。
既然无法摆脱颜莎莎，那么带她回去见家长也变得顺理成章。
回去之前，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虽然我的本意是不想让家人太过惊诧，但母亲因为这通电话而忙碌异常，她不但准备了一桌好菜，还将家里的角角落落抹了一遍。
那日黄昏，我开着钟一锤的车，带着颜莎莎回家了。父亲正怯生生地坐在门口，不时向路上张望。
我刚将车停好，母亲听到声响，赶紧从屋里出来。但颜莎莎却坐在车里不下来，她在给她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在史小范家吃晚饭。我朝母亲挥挥手，示意她进屋去。母亲看看我，又看看车里的颜莎莎，一脸尴尬。颜莎莎磨叽了会，终于将头探出车外，她倒是老成，冲母亲甜甜一笑，“伯母，真不好意思，让你忙了。”
母亲赶紧说，“你们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颜莎莎趁势将手上的一袋水果递给母亲，母亲接过去，激动地表示感谢，“第一次来，就让你破费。”
我站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径自进屋了。颜莎莎赶紧跟我进屋。母亲拎着水果跟在后面，边走边说，“老史，莎莎给我们买水果了。”
父亲应声站起来，“你们回来啦。”
这种时候，史美美是不会掺和进来的，她与男友坐在沙发上，像一个人似地。看到我们进屋，她赶紧拉着男友坐到饭桌边，对颜莎莎视而不见。
母亲抢先一步，向颜莎莎介绍，“小范的姐姐和她的男朋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史美美吃吃一笑，“妈妈，你就别白忙乎了。”
母亲很生气，朝史美美直翻白眼，然后拉着颜莎莎坐在自己身边，还特意拿了一只空碗给她夹菜，夹了满满一碗。
史美美朝我不断挤眉弄眼，我们这对姐弟此时突然心灵相通起来，我也对她一笑。
颜莎莎在母亲的盛情款待下，像一坨堆在门口的雪人，慢慢化为一滩水。
吃过晚饭后，母亲令父亲洗碗去，又令史美美和男友留下陪我和颜莎莎打牌，母亲说，“你们打一会牌，玩一会。”
史美美哪里愿意，吵着闹着要与男友回去。
颜莎莎说，“伯母，让姐姐回去吧，我陪你说说话。”
母亲喜笑颜开，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开始家长里短唠嗑。显然，颜莎莎的姑姑已将颜家的情况向母亲吹嘘过，因此，母亲与颜莎莎越聊越热络。我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两个女人。父亲洗好碗后，悄无声息地坐在我身边，与我一起看着这两个女人。不用说，这很怪异，但母亲用急促的语速阻止了怪异气氛的蔓延。后来，夜已深，母亲终于停下来，她看着颜莎莎，请求她留下来。颜莎莎看看我。我未置可否。
母亲干脆下令，“小范，把你房间让给颜莎莎，太晚了，让她回去不合适。”
我有些不乐意，反驳母亲，“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颜莎莎倒是老成，“凑合一晚也没什么，反正明天一早还要赶着去上班。”
母亲很开心，赶紧去衣柜拉出新被子铺床。
尽管如此，我还是提醒颜莎莎，“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颜莎莎毫不理会，“这不挺好。”
我吓唬她，“不矜持的女人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将会处于下风。”
“下风就下风，现在谁还在乎这个。”
“我在乎。”
“你在乎个鬼，你和苏小妹那事怎么说来着。”颜莎莎依然笑意盈盈，她并不怕我生气。
“你可要小心，搞不好连苏小妹的日子也过不上。”
颜莎莎终于被我激恼了，“史小范，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我见她终于恼了，倒有些过意不去，“多好的时光，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呸。你个流氓，算我看走眼了。”但她也就这么说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么，我只好认为她这是在和我打情骂俏。
生活实在太奇妙了，我和颜莎莎居然真的在一起了。我们谁都没有扭捏，而是像老夫老妻那样驾轻就熟。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房子四周开始长出水草，甚至还伴着哗哗的流水声。虽然这样的夜晚并不在我的期盼之列，但我还不至于不喜欢这样的夜晚。活色活香的女人胴体对男人有种天然的吸引力，爱不爱她这个时候并不重要。事实上，她下体的温度融化我的时候，我并不能作更多的考虑。
第二天一早，母亲已烧好早饭在等我们，但她并不希望我们很快就离开，而是很体贴地建议，“要不向钟一锤请个假，晚点过去上班。”
我摇摇头。
颜莎莎也说不好。
母亲有些失望，“那你俩以后要经常回来。”
我说，“会的。”
颜莎莎也说，“会的。”
也就一夜工夫，我和颜莎莎成了心心相印的恋人。
在颜莎莎看来，她成了我的女人，接下来就该向钟一锤提房子的事，她旁推侧敲，但钟一锤一味装傻，他当然不会将房子给我。这令颜莎莎大失所望，但她并不灰心，而是搬来和我一起住。一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但她既然已搬来了，那就如此吧。
苏一堇问我，“你准备和颜莎莎结婚吗？”
我点点头。
“我觉得她并不适合你。”
我也点点头。
苏一堇叹一声，“你变了。”
“是的，变了，人总会变的，对吧。”
其实，变化最大的是钟一锤，搞装潢赚钱已不能使他满足，他一再抱怨来钱太慢，他觉得该去房地产市场扎个猛子，等他浮出水面时，也就成了千万富翁。不过，凭钟一锤这点经济实力，搞房地产实在差太远，他也只是梦想而已。
我说，“找个合伙人吧。”
此建议一出，钟一锤不由嘿嘿一笑，“谁愿意与我合伙？小瘪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