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功夫。上官若璃在心中赞叹,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江湖人,本不该和她这个为官者有任何牵扯的。既然并无命案,那她也该告辞了。偏偏这个男子清亮的声音自上官若璃身后响起,“在下东方漠,敢为兄台大名?”
上官若璃回头,月光下,男子的形貌更为俊朗飘逸,嘴角又带着柔和的笑意,让人瞧了如沐春风。上官若璃拱了拱手,“在下上官若璃。”不过是假扶了一把,用得着知名知姓吗?正在若璃狐疑之时,东方漠拱了拱手,再次抱拳,“在下误中迷烟,双目视力已失,不知这位兄台能否好心送我出村落?”
上官若璃的视线落在了东方漠的眼眸上,这么一双双目含情的眸子,竟然瞎了?真是可惜。“好说。兄台随我走便是。”上官若璃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但是又不懂江湖人的门道,这个人的功夫一瞧就在她之上,她还要留着性命除去周域老贼呀。这尴尬地手伸到一半,也不知如何是好。
“兄台不必相扶,在下耳力尚可,只要兄台不走得太快,在下自认为还是可以尾随兄台。”温润的声音如同暖玉相击。
江湖中的男子都是这么丰姿卓越吗?上官若璃一边忖着,一边转身缓缓前行。月下,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近不远,保持着五步开外的距离。
正好,她把这个半道上捡的江湖人送到村口,再折回的话时近亥时,梳梳洗洗也好就寝安歇了,近日以来的烦心事困扰着她夜难安寐,这一来一回地当散步,正好让她无暇胡思乱想。身后这个江湖人一定是惨遭奸人所害啊,都说朝堂如江湖,江湖似朝堂嘛,她爹也是被奸人所害……
“兄台,前头有人。”身后的男子出声,打断了上官若璃的遐思,上官若璃脚步一停,侧耳细听,果真是有几个零星的脚步声,看来自己顺路牵了个祸害啊?这脚步落地轻缓,脚步生风,分明就是有功夫底子的人来。大半夜的,不是官府的人就是江湖人了。而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既然他是被人所害而失明的,所以这波人是冲着他来的?上官若璃不由地出声问道:“是敌是友?”
东方漠原本瞧着湿润泥地的眸子瞟到了上官若璃的身上,随即接话,“不知。”
问了也是白问,这个少年双目已瞎,不知来者功力如何,她能否护他周全啊。正想着,上官若璃又东方漠徐徐开口,“他们离得近了,走不了就先躲吧。”
上官若璃正欲开口问,这儿是田间,四处开阔一览无余,唯有十步之外的老树枝叶繁茂,话未出口,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轻,回过神,已经隐身在老树的枝叶之中,高处的枝干过细,若不全神贯注,必定会被她所折断,依附着边上的东方漠借力,上官若璃自己听闻在老树的高处。东方漠的黑眸一转,一言不发。
领头的是清月阁阁主邓海棠,身后尾随着三名婢女。
“咦?方才明明见到剑铭公子往这个方向来了,怎么不见人影了?”邓海棠停步树下,四处张望。身后的婢子忙接话,“阁主,这儿视野辽阔,唯独这株老树可以藏身。”
听到下方的话,上官若璃心中一惊。回眸去望东方漠,比着唇语问,是他们害你双目失明?见东方漠一声不吭,双唇紧闭,上官若璃才想起,这个东方漠已是目不能视了,哪能看得懂她比划的唇语啊。
就在上官若璃心思转动之际,邓海棠已经提气上树。上官若璃心中警铃大作,侧观东方漠此时仍是面不改色,上官若璃只当他是没有瞧见下面的危急。上官若璃自腰侧摸到一枚铜板,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将铜板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上官若璃屏息运气,两指一掷,铜板自若璃的手中滑出一道弧度,飞入到不远处的稻田之中,铜板碰到秸秆仍然向前滑动,在稻田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东方漠流转的眼波闪出一抹卓悦的神采。
原本还想往高空飞跃的邓海棠闻声,不再往老树上方攀,如同羽毛般飘落至地,声音清寒地说道:“我方才攀到了老树的中高部,仍未见有人藏身。”
“阁主,剑铭公子中了咱们的迷眼散,目不能视,您都跃身上树还未见身影,只怕剑铭公子藏身他处。”另一个婢子上前进言。
“是啊阁主,咱们好不容易迷晕了剑铭公子,若是不把握住这次机会,只怕下次就难了。”
“不用你们提醒。”邓海棠愤恨地咬牙,“我是一定要得到剑铭公子的。剑铭公子武功造诣颇高,就算是目不能视已然能使得轻功,方才那边有声响。我们追过去瞧瞧。等到天亮,剑铭公子就该跑远了。”
“是。绝对不能让剑铭公子落到别人手中。”月下四人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直到确定她们走远,两人仍旧在树上待了一会儿,确定那四人不会去而复返,一抹月色的身影自高处徐徐旋落而下,夜风轻浮,衣袂飘动,荡漾出无边的雅致。江湖人喜美色是不错。但是她不知道原来也可以这么强抢民男……好豪放,不是,不拘小节啊。
双脚沾地,上官若璃立即脱手离开东方漠的肩膀,两人继续往村口前行。
“上官兄不问在下与她有何过节?”温煦的声音自上官若璃身后响起。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从方才的五步拉近成了三步。
“我该问吗?”上官若璃头也不回。
“上官兄不怕我是坏人?”
“你是吗?”
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传来,“不算是。”
“那你对方才那位姑娘做过不轨之事?”
“未曾。”事实上,是对方意图行不轨之事。
“做过奸淫掳掠作奸犯科之事?”
“……不曾。”
“那不就成了。”上官若璃点头回答,她又不是救了江湖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落到她手中,正好可以送官严办,为民除害啊。
“上官兄身手不错,不知江湖名号是?”东方漠淡然出声,视线定定地落在上官若璃的发梢。他没有告诉上官若璃,他不是双目全毁,一些模糊的影像还是能瞧见的。上官若璃虽说是做男人打扮,但他明明就是——女儿身。
听此一言,上官若璃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东方兄,并不是所以会武之人都是江湖人。在下——是个官哩。”
清亮的声音散落在秋风中传入东方漠的耳畔,东方漠的脚步一顿,随即又跟了上去,声音低沉宛如低喃,“原来是上官大人。”
随后一路无言。
“东方兄,前头就是村口了,你可有接应的……”不等上官若璃回头说完,自远处的马车传来一阵喜悦之声,“剑铭公子、剑铭公子!”
上官若璃回过头,只见一个清秀的男子已经飞跃自自己的五米开外的地方,确定自己无害后,对自己微微颔首,走到了东方漠的身前,轻唤,“公子。”
再眨几回眼,若干个精壮少年围了过来,意识到有陌生人在场,怕被上官若璃听取了什么,只是大概地说了几句,“剑铭公子,总算是找到您了。不然堡主怪罪下来,我等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劳堡主费心。”东方漠客气疏离地拱了拱手,微微侧头对身旁的清秀男子道:“方和,这位上官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东方漠故意避开了上官若璃之前说自己是个官,不称呼她为上官大人,反而称呼其为上官兄。江湖上也跟朝堂上一样有着尔虞我诈啊,上官若璃心中思忖着,也好,不过是萍水相逢,没必要让他们都知晓自己的身份,“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今后若是上官兄有难,可凭此物到各个正派寻我,在下自当竭力相助。”东方漠将腰侧的随身玉佩解了下来。
“不敢当。”上官若璃连连推脱,“不过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敢奢望回报。若是东方兄有心,将这份心意接承下去即可了。”她不过是顺带着领着他到村口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功劳,江湖人一定要这么客气的嘛?无功不受禄,她受之有愧。
东方漠剑眉一动,眼波中流转着一丝波澜。她明明是女儿身,有一身本事在朝为官,迟早有一天是要暴露身份的,他不过是不想让这么一个聪慧机黠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
“剑铭公子是何等本事,怎么会让这等无名小辈救了?只怕是他故弄玄虚,想要剑铭公子您许诺啊,谁不知道剑铭公子你一诺千金……”
“我与上官兄的事就不劳傲龙堡大少爷费心了。”东方漠淡然出声,打断了男子的话语。
“既然东方兄已经安全了,那上官就此告辞了。”她就不在这儿惹人嫌了,江湖人的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扰了百姓,她一个文官,才懒得管那么多呢。剑铭公子是他的名号?剑铭,贱命?贱名??天哪,江湖人的喜好真是让她难以苟同啊,怎么会有人同意给自己来这么一个名号呢?换做她她才打死不要咧。她还以为东方漠的名字应该叫东方贱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