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外面的店家再也站不住了,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挡在了延萧的前头,好言好语地说道:“唉哟哎——我的王爷,您行行好,别把小店里头的窗子都给砸坏了。”虽说隔一阵子就焕然一新是挺好的,但是这每换一匹东西都要流失一波白花花的银子啊。
“好端端的叫你你怎么就不理我了?”延萧毫不在意,眨巴眨巴他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小脸上有了些怒气隐忍不发,他故意凑近了面庞,对着掌柜的点点脑袋,“大不了赔你就是了。”
“额,不用赔,不用赔,是小的的错。小的……小的耳背,没有听到,下次王爷你大声一些呀。”店家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也没在意延萧说的赔银子,换做是平常,他早就欢天喜地地喊着——您尽量砸,有多少砸多少了。可是眼下,他哪里还敢拿人家的银子啊,待会儿别让他赔银子就好喽。
延萧也懒得与他争辩,这掌柜的还算是有点良知,就连自己砸坏了东西也不索求赔偿了,那么,就言归正传吧。指了指自己的这壶茶,延萧抿着嘴, “店家,这茶的味道不对。”
“味道不对?”店家视线落到了造型奇特的紫砂壶上,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怎么个不对了……小人是严格按照您的标准来的呀,雨前的碧螺春,”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细细的汗珠,店家继续往下说,“龙泉的水……”
“嗯,还有呢?”延萧眯着眼,拄着头,趴在桌子上,细细地打量着与自己的视线持平的茶杯,这掌柜的真是尽心尽力地欺骗自己啊,他那么丑的紫砂壶,他也能仿制出个差不多模样的。怪不得他刚才掂在手中没有察觉。但是他的紫砂壶有一个小暗号,壶底有个几不可见的手指印。这个手指印极小,倒像四五岁幼童的手指头按上去的。莫非之前那个壶是他小时候自己捏的?可是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还有……还有……”店家扭扭捏捏地说不出来。哎,他可不是真的说不出来,他是不能说也不敢说呀,哎呀,真是憋死他了。
“我的紫砂壶呢?”延萧好心地捅破了那层纱窗纸,再让这店家支支吾吾下去,他再好的耐心都被磨光了。
“这……这不是……是在您眼前头呢。”店家一边觑着延萧的反应,一边琢磨着,这个素来是好脾气的王爷这番若是生起气来,他们会是个什么下场!他已经尽可能地将原型描绘下来让人仿制了。拿到手的时候他几乎是看不出一丝不同之处,原想就能这么蒙混过关了,没想到……还是不能做坏事呀。
“什么?”原本还算是和和气气问话的延萧蓦地提高了嗓门,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眼前的桌子,惊得在场的人一个激灵,掌柜的和店小二连忙跪倒在地,不敢直视延萧。延萧立刻嗤牙咧嘴地对着自己的手呼了好几口气,心疼在衣袍上抹了又抹,心中不断地自责,生气归生气,干嘛跟自己的手过不去,这一下敲的,他的手都敲麻了。拾起了自己眼前的那个紫砂壶,延萧越想心中越气, “你大爷的,你跟本王说什么?这个就是我那个紫砂壶?本王的紫砂壶是什么模样本王不清楚吗?你们竟然弄来个冒牌货糊弄我,一个个的,都想掉脑袋不成!”他说呢,怎么今个儿茶的味道这么个古怪,原来茶没错,水没错,他的舌头也没错,有错的就是这个仿制品,泡不出之前的那股甜味来了!
店家和店小二见瞒不住延萧,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求饶地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我们不是有意欺瞒王爷,实在是……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你!”延萧看了看店家和店小二,又看了看手中的仿制品的紫砂壶,愤愤地将那个紫砂壶往桌子上一放,娃娃脸硬是挤得扭曲,显得有几分狰狞,“你倒是给本王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本王这么丑的紫砂壶你都能给我制造出个赝品来,什么狗屁的难言之隐,你今个儿好好说道说道。本王有的是时间。”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店家跪在地上,延萧没让起,他也不敢站起身来,只好跪着答话,“实不相瞒,王爷您的那套紫砂壶,已经……已经摔破了。”此时,店家连抬头看一眼延萧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昱萧王爷爱好有这么奇特啊。那么多上等的紫砂壶不喜欢,偏偏将这个制造粗劣的紫砂壶当成宝贝。
这欹猷王朝,昱萧王爷与凌奇王爷有着六七分的相像。但两个人的性子却是截然不同的。最最狠虐的王爷就要数凌奇王爷了,他总喜欢将敌人砍成稀巴烂,五脏六腑花花肠子得一地都是,最后在痛苦的呻吟痉挛中死去……唉哟,真是让人死都死不痛快。而欹猷王朝里头最最和善的就是昱萧王爷了,犯了多大的错,只要跟他好好说,他都能够心平气和地笑了就算。今个儿好脾气的昱萧王爷大发雷霆,这扭曲的面庞,会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凌奇王爷的呀。
再次偷偷抬眸瞧了瞧在那甩袖子直蹬脚的延萧,掌柜的暗暗确定,他家店小二真的是没有眼拙,错把凌奇王爷当作了昱萧王爷拉进了漱宾斋。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昱萧王爷仅仅是与凌奇王爷的相貌有着那么些相像而已,若是这秉性都相同的话,那么现在的他们恐怕就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尖叫了吧,想到那个场面,店家就不由得抖得连脸上的肥肉都在有规律的弹跳着。
“破了。嗯,破了?”延萧的脸蛋拧巴着不成样子了,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跳来跳去,“你大爷的,那紫砂壶你竟然敢给我弄破掉!你大爷的!”那壶虽然丑到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但一直都是他的心头宝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店家又是磕头求饶地,“真的……真的不是我砸破的呀。”店家哭丧着一张脸,他真是委屈呀,那紫砂壶可真的不是他砸的呀。
“你说,本王信任你,将本王心爱的紫砂壶放在你店里,你竟然……竟然给本王弄砸了?还……还死不见尸?本王要了你的脑袋!”延萧左右看了看,连紫砂壶的碎片都找不着,好样的,死都见不着尸了,那个紫砂壶对他可是有着非凡意义的呀。延萧气急,想拍桌子,但又心疼自己的手,就狠狠地推了一下桌子解气。
桌子上那个端放着的紫砂壶似乎受不了这重击,砰的一下就裂了。滚烫的茶水四溅,沾到了店家跟店小二两个人身上,两个人吃痛,也不敢随意地挪动自己的位置,只能被茶水烫得大口呼气,却不能大声喊痛。
“王爷呀,你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小人也不敢砸烂了您的紫砂壶呀。”店家一面呼着自己烫伤的手臂,一面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生怕惹毛了今天突然转了性一般的昱萧王爷。
“说,是哪个混账东西砸烂了本王的心头肉?”延萧怒火中烧,红彤彤的小脸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直想咬一口,不过,现在的延萧像是饿极了的老虎,谁也不敢去惹呀。
“小人,小人不敢说。”店家支支吾吾地犹豫着,这边是不能惹的角儿,那便是对他有恩情的主儿,真是为难了他这个夹在中间的,里外不是人呐。
“不敢说?”延萧的脸颊因为生气而变得愈发地红艳艳了,好样的,当着他的面都不敢说,看来他对这些人都太客气了,一个个都都敢对着他大小声了,说实在的,他敢在京城里头称第二霸王,就没有人敢吆喝自己是第一。
“看来,我是要请上我三哥来这里坐坐,帮你招揽招揽生意。”延萧抿抿嘴,有意无意地搬出延奇来恐吓恐吓旁人。
三哥?昱萧王爷的三哥不就是……不就是那个人见了人怕,鬼见了鬼愁的凌奇王爷——谢延奇嘛!那个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王爷呀,店家与店小二几乎要吓得屁滚尿流了。跪着将面贴着地上,几乎都要成一直线了。听说他杀人比切个西瓜还来得利索呢。呜呜,他们还想留着命养老,还不想成为一个待宰的西瓜呀。
看着店家与店小二抖得如同是打着赤膊呆在冬天雪地里头。延萧轻叹了一口气,哎,看来他三哥的面子就是大呢,到哪里只管放出三哥的名来,没有什么事实办不成的。看吧看吧,谁见了他不是笑嘻嘻,听了三哥的名儿抖得跟抽了似地,这些人儿,一定要搬出三哥来恐吓恐吓才愿意老实交代,有说有笑地就交代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不过这世上果真是人人都惧怕三哥的。咦,不对不对,三哥府里那个叫晴柔的丫头好像就不怎么怕三哥,等他从江南回来一定要向她好好讨教讨教,势必要成为不怕三哥的第二人。
“既然不想我三哥上门做客,那还不快些告诉本王,是那个该死的东西砸烂了本王的紫砂壶的?”见好就收,反正他也拉不来他三哥来,只要有效果就好。延萧故意地冷着一张脸,这年头的人,真是的呢,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他们就是不告诉他,偏偏要他横眉竖眼的才肯说实话,真是一群欺善怕恶的家伙啊。
“是……是上官老爷。”恩情抛一边,眼下都要性命不保了,嗝屁了还报屁个恩啊,上官大人,真是对不住啊,反正你和昱萧王爷素来是不对盘的,不过好歹你是个官,这王爷不会那你怎么样,耍耍脾气也就过去了,他只是布衣百姓,没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