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不愿做房奴的人们,用我们的血汗刷新我们卡的余额!”
我从虚无回到现实,强行分开了不舍离别的上下眼皮,翻身关掉了闹铃。
昨晚依旧一夜无梦。
七年来,不要说噩梦,我连白日梦都没再做过。
我下意识地抚了抚耳后刺青的位置,这枚圆形刺青实在小得不起眼,七年前要不是正好剪头发被理发师发现,我恐怕要过很久才知道自己被人刺了几针。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高中那个神秘男生的杰作,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枚刺青和我现在无梦的状态有着莫大的联系,至于是什么联系,对我又有什么帮助,这就只能交给他来回答了。
我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爬下床。
镜子里的人相比以前,皮肤粗糙暗沉,面容浮肿无光,总结起来就两个字,颓废。
我瞟了一眼日历,叹了一口气。算起来今天是我失业的第9天了,之前投出去的简历大多都石沉大海,工作还在遥不可及的未来。眼看就要到月底,伙食费倒是还能撑一阵子,但下个月的房租看样子是没着落了,作为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芳龄女子,混到我这份上也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好在今天有两个面试,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我想着打起精神开始奋力刷牙。
因为是面试,我还是辛辛苦苦地化了点淡妆才出门。
两个面试都是在早上,地点虽然不同,但离得近,时间又正好错开,因此我倒没什么担忧。
但没想到的是恰恰这时间问题要了我的命,因为我居然把两个面试的时间弄混了!
这样粗心大意的结果就是一个面试直接泡汤,另一个等了两个半小时的面试几分钟就判了我的死刑。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脑子里浮现起早晨看日历时顺便瞄到的四个大字,“诸事不宜”,不由苦笑连连。
心情已经够灰暗了,此时就更不想回到那阴暗的屋子里去,因此我在毒辣的阳光下晃荡良久,才在一家肯德基面前停住了脚步。
由于工作日的关系,虽然是饭点,但里面人并不多,不像以往逛街时看到的那般座无虚席。
我对垃圾食品向来不感冒,进来只是为了蹭座而已,因此一进门我便径直走到窗边正对街道的吧台前,找了个偏角落的高脚吧椅坐下,员工看见我这样一幅见怪不怪的表情,想来已经是习惯了。
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我暂时忘记了眼下生活的种种不如意,心中的压抑寥落感也暂时放下。
看着看着,我倒是觉出了几分意味。上海这种纸醉金迷的欲望都市,就算是生活在其中的普通老百姓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这座城市的气息,这种气息说好听点叫都市气息,说不好听点就是一股俗欲味儿。这么一通看下来,窗前来来往往经过的行人竟还就真没有一个人免俗。
我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了看玻璃中隐约反射出的自己,发觉也是一样的俗人,胸中又是一口气叹出。
其实哪座城市里的人又能超脱欲望存在呢?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黑裤的人从玻璃前走过,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自动调整,由近及远地转移到了他身上。
该怎么形容?幽然清俊?故我独立?这些词放在他身上总觉得还是欠缺,眼前的人是一个例外,仿佛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感觉我仅在一个人那里感受过,便是高中那个神秘男生,我后来经过一番访问调查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钟川默,而他所在班的同学都叫他酷爷。
说起他的外号我耳边现在似乎还回荡着他的一位同班男同学的话:“为什么?他装酷装得我们都不得不叫他一声爷呗。”那男生说话时翻白眼的神情证明他对钟川默很不感冒。
我当时一听,乐了,虽然我也就只和钟川默正儿八经地接触过一次,但还是能想象出他平常的个性有多不讨喜。
可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我越深入调查他,却越发觉得他是一个谜。
据他同班同学所说,他是高二上学期从外地转学来到他们班的,但具体从哪儿转来的他们没一个人知道。他只在班上呆了一年,而这一年时间里,他和班里的同学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各种示好或恶意接近都被他视而不见。不仅如此,他主动申请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不要同桌,离奇的是,这些要求一一被他们性格暴躁的班主任答应下来。
有一个和他同坐最后一排的女生同我聊起钟川默时,眼中的星星和脸上的花儿泄露了她心里的秘密,我懒得点破,一路调查下来,暗恋他的女生还真不在少数,我除了感叹那毫无存在感的小子艳福不浅之外也发表不了什么高见。只听那女生道他上课时从来没有认真听讲,不是看窗外,就是拿笔记本写东西,她一开始以为他是做自学笔记,还曾借口上厕所经过他身后偷瞄他在写什么,结果发现笔记本上画着类似地图的图形,上面标着各种她看不懂的标记,她疑惑之余奇怪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钟川默的成绩还总是全班第一。
我听完之后嫉妒得要命,只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子看和我的构造有什么不同。不过嫉妒归嫉妒,女生口中的地图还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联想到古妤娴的失踪,我曾一度怀疑钟川默是**杀人狂,而他笔记本上地图的标记就是他杀人分尸后掩埋尸块的地点,不过这种想象太过残忍,而我又无凭无据的,所以最后停止了这方面的胡乱猜疑。
到后来,我开始发现选择调查钟川默是个错误,他就像个迷宫,越深入反而越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反倒赔上自己在其中兜兜转转难以自拔,可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泥足深陷,甚至打起了他学籍资料的主意,所幸最终有惊无险,我还是偷得他的学籍资料。
只是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学籍资料上填写的内容少得可怜,关于他转出学校的信息更是一片空白,只有他高二转入时的信息还勉强填了一些。很明显钟川默不是普通人,因为普通人是不可能顶着如此不完整的学籍资料上学的。
照理来说,到这里我应该放弃了,但我却如同入了魔障,愈发地想找到钟川默,于是熬过高考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狂欢,也不是去旅游,而是根据学籍资料上所写的信息去往他高一所在的学校。
我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宜昌,又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那所学校,不知是老天被我的坚持所感动还是我本来就这么幸运,我只是随便进了学校附近一家便利店,和看店的学生闲聊了几句竟发现他正好是那所学校的高三毕业生,不仅如此,他还刚好知道钟川默这么一号人。
有了这一层,接下来的调查顺理成章地少了许多障碍,但当我联系到钟川默的同班同学之后,他们对他的描述和我之前所得到的信息所差无几,沉默寡言、冷漠排外、成绩优异、行踪诡秘,可以说钟川默高一和高二的学校生活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换了一批暗恋他的女生之外,没半点新鲜的事情可言。
在确定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之后,我在学校档案室蹲点了一个多个礼拜,最后终于在变得身无分文之前偷走了钟川默的学籍资料。
这份资料里填写的内容依旧寥寥无几,其中转出学校一栏还是空白,看来钟川默是想隐匿去向不被人追踪。不过他大概没想到还有人会像我一样倒着顺序回头查他以前的学校,因此初中毕业的学校名倒是有写,那学校并不在宜昌,而是在克拉玛依。
我惊住了,实在想不到看起来如此苍白的男生居然来自新疆。在我记忆中,生活在辐射强度那么高日照时数那么长的地区的汉族人民皮肤一般是较为黝黑的,就算天生白也不会白得如同吸血鬼一般,可他偏偏是个例外。
由于身上弹尽粮绝,我的调查只能暂时中断,直到进入大学后才继续进行。而之后这一番重新开始的调查,花了我整整五年的时间,逼着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大陆,折腾得我死去活来才终于让我回溯到钟川默小学一年级的学校,只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钟川默自上学以来居然每一年都会转学,且每一次转学都会转到离原地十万八千里之外,我查到最后都没发现有一个地点重复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大学的四年里我除了上课就是打工赚钱,连找个帅哥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因为这样的调查太费钱了。
可尽管牺牲如此之大,我得到的信息还是少之又少,疑问反倒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这只无头苍蝇会掩埋在这雪球之下。
钟川默,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