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和你说。”我不看他,转头朝外嚎了一嗓子:“服务员,打包!买单!”我快被肾虚兄神神叨叨的话给逼疯了!再和他这样呆下去我就真被忽悠成神棍了。
“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来说的吗?”肾虚兄似笑非笑。
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对一溜烟跑来的服务员道:“账单给他!打包盒给我!”
正沉浸在肾虚兄无边美色之中的服务员被我粗犷的声音震得抖了抖,讷讷道:“哦,好的。”
拎着饭盒大步流星迈出门的时候,我的余光还能瞟见那个服务员的脸,她的眼神和表情很明显在说:这么极品的美男怎么和这样的女生走在一起?
唉,愚昧的世人啊,只看得见华美的外表却看不见外表之下暗黑的本质,这种人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了。
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肾虚兄开车送我回家的提议,在路边拦了一部“差头”躲瘟神似的钻进去把门关好。
后视镜里肾虚兄站在原地,像是知道我在看他一般,邪魅微笑着,我赶紧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用双手摩擦了两下手臂,想把那不舒服的感觉抹去。
“小姑娘,到啥地方?”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姐,五官端正清秀,可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十分漂亮。
我十分熟练地报了公寓的地址。说起来我公寓所在的那条路名字蛮清雅的,疏影路,那句咏梅的诗怎么说来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连我这讨厌古文的理科生都不得不赞叹一句意境绝佳。不过路的意境虽好,但住这里坐地铁不太方便,如果不是因为租金便宜我是不会租这儿的房的,毕竟意境不能当饭吃。
司机大姐听我说普通话也用普通话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说话的声音和普遍的上海女人一样,细细软软的,让人听着很舒服。
我看着窗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和司机大姐聊着一时也没太在意,等车即将下立交桥往外环高速上行驶时,看着前方被路灯一节节照亮的道路,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哪儿不对劲。
高架桥上哪来的行人?
我忙看向后视镜,车后方只有几辆同样正在下桥的车辆,并没有走动的行人。刚刚我明明看见高架桥上有不止一个人在车行道上晃悠,难道是我看错了?我疑惑地眯了眯眼,正要将视线转回去,突然瞟见后视镜里反射出来的后座一角有一抹黑影。
我下意识看向车内的反光镜。
后座上,我正后方的一团阴暗里缩着一个人。
我头皮一炸,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我很确定我上车时后座是没有人的,一路上更是少有地一路畅通,根本不可能有人中途上车,那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怎么坐在那里的,他是“他”还是“它”?
我看了看身旁的司机大姐,她正毫无察觉地盯着正前方,还微笑着重新挑了一个话头和我聊了起来。
反光镜中身后的人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我想起肾虚兄的话,从骨子散出一股寒意,立马把屁股往座位前边挪,背也挺得笔直,只想离座位靠背越远越好,生怕后面或许不是人的“人”突然伸手勒我的脖子。要不是因为绑着安全带,我恐怕就要直接往前趴着坐了。
“大姐,你车后座干嘛不开灯呢?”我努力调节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变形。
“你说那灯啊。”司机大姐看了眼反光镜,面色如常地将视线转回前方道:“坏了,反正姑娘你坐前头,后座又没人,也没必要开灯。”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居然没看见!这么大的一个“人”她都看不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老天,肾虚兄说的居然是真的,我现在真的能看见鬼了!
司机大姐还在丝毫未觉地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突然很羡慕她,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之前和她一样对此毫无知觉的我,这么一想,又是一股无名火起,如果不是那姓白的疯子,我怎么可能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但是此刻怀念惋惜和抱怨怒骂都是没用的。
我把颤抖的手紧紧贴放在腿上,僵硬地提拉出笑容和司机大姐搭话,力求不打草惊蛇。
“小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聊了一会,大概是听出我声音里的不妥,司机大姐转头瞥了一眼我的脸,热心问道。
我呼吸一紧,赶忙看了一眼反光镜,发现长方形的小镜子里那“人”依旧和之前一样诡异地垂头坐立,没有因为司机大姐的话产生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察觉我已经发现了他,又或许根本不在意。
我高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便顺势对司机大姐说自己有些累,想早点回家休息,希望她快点开。其实这时候我完全可以要求提前下车,但一想到让司机大姐一人和我身后的“人”同处一车我良心上又过不去,所以还是决定先到目的地再说。
司机大姐见我的确不大好,便不再和我闲聊,专心致志地让车加速。
我心里很清楚现在的位置要到达公寓再快也得二十分钟,这意味着我还至少再和身后那“人”在车内共处二十分钟,
恐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这么想着我的恐惧倒是减少了一些,反倒壮起胆子开始仔细观察后座的“人”。
街灯的光线透过窗户随着行驶忽明忽暗地照进车内,让我能从阴影中依稀看见那“人”的形貌:它的头发似乎十分杂乱,在暗处看起来就是黑漆漆的一团;它身上的衣服宽宽松松,分辨不出颜色,只能大概确定为深色;至于身材嘛,反正可以确定它不是个胖鬼。无论如何我很庆幸他低着头让我看不见他的脸,说不定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脸见不得人,嗯,没想到这鬼还挺有自知之明,是个好鬼。
我正在心里大言不惭地分析着身后这只鬼,车突然停了。
我一惊,该不会这鬼听见我心里的评论不乐意了?要停车投诉?我看向司机大姐,只见她不解地看着四周道:“不对啊,我怎么会开到这里来了。”
我也看了看四周,明白了她的话,这分明到了我母校附属的儿童医院来了,虽说离我那也不算远,但和之前要走的方向是相反的。
只见司机大姐突然意识到什么,捂着胸口露出一副后怕又懊恼的表情道:“哎呀,我这肯定是被鬼迷了心了。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啊,怎么给我碰上这档子事?真晦气。”
说完她又转头一脸抱歉地对我道:“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们做这行就是这点不好,一开夜车什么事都能碰见,只是我今天没想到这么早都能出事,看样子真不应该走高架桥的。这里多出来的路程费用我等会到了给你扣,一定不多收你钱。”
我无异议地点点头,下意识地看向反光镜,发现后座空荡荡的,那“人”不见了。
我隐约觉得这一切和她说不应该走高架桥有关系,好奇心起,便问道:“为什么不应该走高架桥。”
车重新启动行驶,司机大姐一边开车一边显露出吃惊的神情道:“这么轰动的新闻小姑娘你不知道?三天前高架桥上有人酒驾飙车,结果出了连环追尾事故,死了二十几个人呢,唉,真是作孽啊。”
我一愣,想了想便忽然明白了,看样子我之前在高架桥上看到的行人不是幻觉,是那次事故的亡灵,刚刚坐在车里的也是。原来鬼也搭顺风车的啊,可之前坐我后头这鬼和我不顺道啊,还迷惑司机大姐让她走错路,嗯,这鬼不厚道,我收回之前说他是个好鬼的评价。
不过,这一路的惊吓最后还是没能成功转移我的注意力,在最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毛爷爷的时候,我那肉痛的感觉实在没比见了鬼好到哪里去。
要不是急着摆脱白申戌,我怎么会这么奢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灰灰?这笔账我迟早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