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的突然倒台,使得朝廷中的大臣们皆愕然,都以为又要掀起一场政治风波了,石亨一党的人更是惶恐不安,因为石亨一倒,就意味着他们也要开始被大清洗了。
满朝的文武在这个时候都在等待着皇上对石亨最后的圣裁,可是事情过去了好几日了,朱祁镇却只裁撤了石亨的几个心腹,对石亨本人依然是只字不提,就像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这场刚刚起了点苗头风波,似乎就这样渐渐的平息了。
大臣们心里都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但是朱祁镇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做,那便是为了更加稳固自己的皇权,皇上高高在上,对此时的局势看的再明朗不过了。如今石亨一倒,就只剩下司礼监和内阁相互制衡了,说白了就是曹吉祥和李贤相互制衡,朱祁镇用了倒石党却不倒石亨的办法,使得曹吉祥和李贤二人对圣意难以揣度,从而双方的争斗也暂时停了下来,都想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们这一安静下来,朱祁镇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朝廷中的所有事情尽可大权独揽,乾纲独断,他这一招帝王之术用的甚是巧妙。
此时朝廷中前所未有的安逸,再也没有人上蹿下跳,这让朱祁镇心中很是得意,时间一长,众大臣的心也都安定了下来,因为皇上似乎并没有再对石亨下手的意思,可是此时有一个人却是惶惶不可终日,此人就是刚刚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逯杲。
石亨的倒台,虽然是皇上和李贤在背后暗箱操控的,可是明面上却是逯杲一手扳倒的石亨,并且石亨一倒,他立即便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这在谁看来,他也是倒石的首功。
逯杲本来对自己的功劳还是沾沾自喜的,可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皇上依然没有对石亨有所处决,只是单纯的让锦衣卫盯紧他,这让逯杲的心里渐渐的害怕了起来,石亨本来就树大根深,而自己因为这个事情又自绝于曹吉祥,一旦皇上动了恻隐之心,起复石亨的话,那自己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只要石亨活着一天,他逯杲就一天不能安心。
此时在锦衣卫的大堂里,所有的侍卫全都被逯杲给赶了出去,只留他孤身一人在帅案前来回踱步,看上去心事重重,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之后,忽的从大堂外急匆匆走进了一人。
“大人,小的来了!”那人进得堂里低语说了一句,逯杲听罢急忙回身,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低语问道:“怎么样?石亨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禀大人,石亨他...他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终日里骂骂咧咧,可能是被一朝罢黜,心情不太好!”那人见逯杲问,忙回答道。
逯杲听罢皱了皱眉,又接着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人去找他?或者他叫哪个心腹来他府里?”
那人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其意,随即便不解的问道:“大人...石亨...此时虽然是赋闲在家,可是却如同软禁啊,您让我们日夜把守石亨的府邸,岂能有任何人敢去找他?”
话音一落,逯杲深深的叹了一声,随即暗想道:“哎!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若是想再拿到石亨图谋不轨的证据,怎么能把他看的这么严?”想罢,忙对那人低语道:“今天晚上把人都给我撤回来,只留下三两个就行!”
“这.......”那人听逯杲如此说,显然是有些犹豫。逯杲见他有些迟疑,侧眼瞧了他一下,接着低语道:“皇上让我们看住他,其本意就是要查出他图谋不轨的证据,如果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无功而返,辜负了皇上对我们的信任?所以我们要动动脑子才行,你让那里的人都撤了,留下两三个人暗中盯着石亨,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懂吗?”
那人听完这话,眼珠一转,急忙答道:“懂!懂!卑职明白大人的意思!卑职这就去!”话罢转身出了大堂。
逯杲站在大堂中央,一边看着那人的背影,嘴里一边喃喃道:“石亨啊石亨,我就不信你能沉得住气!呵呵呵!”
逯杲把一切都交代了下去,当天夜里把守在石亨府邸的锦衣卫们,便按照逯杲的吩咐悄然撤了回去,只留下了两三个人,乔装改扮,在暗地里盯着石府。
这一招欲擒故纵,是逯杲对石亨的计策,可是石亨却似乎真的没有感觉到这一点。时间又过了几日后,石亨因为府外的锦衣卫皆尽撤了去,自己心里也轻松了些许,从而便打算做最后一搏。
大明天顺三年的十月十二日这一天,石亨的心腹卢旺、彦敬这二人应石亨的邀请,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石府。然而这二人的行为却叫逯杲尽收眼底。逯杲此时就坐在石府对面茶楼上,静静的盯着石府的大门。
“禀大人,卢旺和彦敬已经进去了!”一个穿着便衣的锦衣卫来到逯杲面前禀报道。
逯杲听罢,点了点头,嘴角默然一笑,随即低语吩咐道:“告诉兄弟们,潜进石府,给我探听他们说些什么,记住,一个字也不许漏掉,事成之后人人都有赏!”
“是!”那锦衣卫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锦衣卫的一切行动都在暗中,石亨自然是不会察觉,当见到卢旺、彦敬二人时,石亨立即表现出了格外的亲切,拉着二人的手臂转入了后堂。
来到后堂,分宾主落座,石亨首先抱怨了几句,然而说着说着便渐渐的将话语转入了正题。
“哎!我知道,我以前的那些高官厚禄,都是你们所想要的!”石亨深叹一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卢旺、彦敬二人听了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的诧异,他们不知道石亨的话是什么意思,随即忙说道:“我二人得石大人提拔,才有今日,哪能有什么妄想!”
“哈哈哈!陈桥驿兵变,史书不称是篡位。你们要助我成大事,我这官不就是你们的?”石亨此话一出,卢旺、彦敬立刻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二人今日来此本就是无奈之举,皇上对石亨的态度不明朗,他们二人既不敢与石亨走的太近,也不敢得罪于石亨,怕万一石亨一旦被起复,自己会被石亨视为叛逆而清除。可如今听到石亨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也变得铁青。
石亨见他二人默然不语,心中就知道他们害怕了,为了安其心,随即站起身来,走到了二人的身边,扶着二人的肩膀低语道:“我理解你们现在的想法,如此大的事情换做谁也是一时间想不通的,不过你们是我的心腹,有些话我也只能对你们讲,你们知道,我曾经多次在大同与京师之间来往,大同兵马甲盛天下,我一直优厚对待,虽然已经不是石彪统镇大同了,但是大同的将官们多为我的人,只要控制住了大同,就可以北拥紫荆关,东据临清,决开高邮堤坝,断绝饷道,京师不用血战就可拿下.......”
石亨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卢旺、彦敬二人立时跪倒在地,卢旺用颤抖的语气低言道:“石.....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卑职...卑职等人愚笨,不足以...助您成大事......您还是另寻其他人吧,不过您放心,今日的对话,我们二人绝对不会像任何人提起的!”
“你们.....!”石亨的话还未出口,那二人立刻起身,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石亨此时已经是愤怒之极了,他渐渐的开始明白,如今被罢官的自己,无论怎么样,似乎都是在做无谓的挣扎,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尚且如此,更可以证明已经没人再甘愿为他卖命了。可是曾经不可一世的他,还是心有不甘,随即一把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碗奋力一挥,“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同时嘴里恶狠狠的说道:“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能助我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