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旁边的月华脸色灰败地拉扯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害我，你有没有良心。”
朱秀敏喝道：“够了。现在整个情况清楚明朗，来人，将月华拉出去杖毙，以正宫中纲纪。侍卫小虎重打五十大板，发配岭南。”
“慢着。”未央站起来，大声道。
商清冷嗤，“怡妃，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护着你的奴才吗？”
未央不理会商清得意的表情，过去扶起月华，“月华，我相信你。”
“娘娘。”月华对着她摇摇头，暗示她，到此为止。
已经有太监进来将小虎拉了出去，待要拉月华的时候，未央拉住月华不松手，“月华，月华。”
“娘娘，你要多保重。”月华在出去的时候大声喊道。
未央转身，向朱秀敏行礼道：“太后娘娘，我去送送月华。”送月华是假，她想要去找李云昊才是真，现在能够将事情压下去的人，只有李云昊。
“是去送月华，还是去找皇帝。怡妃，你的这点小聪明岂能瞒过哀家的慧眼。”朱秀敏冷笑道。
“回禀太后，月华纵然有错，但终归是我永乐宫的人，平日里，她服侍我也算尽心，主仆一场，人之常情，请太后成全。”未央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旧说道。
朱秀敏一阵气闷。
安蓉慧淡笑道：“母后宽怀为慈，不如就答应怡妃所请。”既然怡妃装不知道，她也乐得不知道地做个顺水人情。
未央感激地看一看安蓉慧，安蓉慧对她点点头。
商清心里盘算，让未央看着月华被杖毙，七窍流血，痛苦而死，她自己也定然痛苦不堪，如此快意的事情，她怎么能不推波助澜一把。
“太后娘娘菩萨心肠，就赏她一个恩典吧。”
朱秀敏并非是不想让她去送月华，月华反正都要死了，送一送又如何。“既然你们都为怡妃求情，哀家就赏她一个恩典。顺便，我们也去看看。”
“是。”众人齐声答道。
月华已经趴在了长凳上面，她身边的小虎已经被打了近十棍，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朱秀敏率领众人站在廊下，众人都面有骇色，大气不敢出。
正要行刑时，月华挣扎着爬下来，“让我给我主子磕个头。”
“都要死的人了，还磕什么头。”行刑的太监不让，硬要按下她。月华奋力挣扎，大声喊着，“娘娘，娘娘！”
未央不顾众人的眼色，冲过去，推开按着她的人，“月华。”
月华跪下来，哭道：“娘娘，月华是清白的，从来没有破坏宫规，做出那等污秽之事。”
“我相信你。”未央眼泪哗哗流下来，“月华，是我对不住你，我救不了你。”
月华流泪摇摇头，“娘娘，奴婢从来没有碰到像你这么好的主子。只可惜，奴婢没有这个福气，不能再伺候娘娘了。娘娘，你性格耿直，不善权谋，但宫中处处陷阱，你要小心。”
未央跪伏在地，求着朱秀敏，“太后娘娘，是嫔妾管理有失，没有教导好宫中的人。求太后娘娘网开一面，给月华一个机会，求太后娘娘。”重重的头磕在石板地上，不几下，鲜红的液体便淌出。
肃妃动容，默默扫眼太后，皇后，贵妃，大家都视若无睹，她一向明哲保身，思量下，选择了沉默。
月华看到未央的额头破了，而廊下的那些人不动声色，并没有饶恕的意思，便知自己今日已大限将至。再说，即使她被赦免，终究污名难处，往后也难在宫中立足。
既如此，何必再受屈辱，还连累娘娘。
漠然看一眼那些看戏的人，环视下周围，自己身边数步之内便有山石，她突然爬起，朝山石跑去，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见，一道血光闪过，月华的身子已经倒下。
“月华！”未央惊叫声，扑过去，抱住月华，哭喊道：“月华！月华！”她把手伸到月华的鼻子下面，气息全无，连回光返照都没有。
接连两个人死在她的面前，一个是翠珠，一个是月华，而这死都和她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无助至极，未央大哭起来。
板凳上的小虎，五十棍已然受完，整个人嘴角流血，奄奄一息。未央放下月华，慢慢走到小虎的身边，指着月华的尸体道：“你害死了她，满意了？”
小虎心下难过，泪水直流，拖着残躯爬到月华的身边，“月华姐，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话没有说完，用尽最后的一口气，自己也撞向了山石的棱角。
瞬间两条人命，所有的人都屏住了气息。
未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呵呵笑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你们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朱秀敏凝着眉，“把他们两个拖下去。命人冲洗山石，以免污秽之人的鲜血脏了皇后的地方。”
安蓉慧讪笑道：“母后，慧儿陪你回宫吧。”
“嗯。”朱秀敏在安蓉慧的搀扶下，率领众妃扬长而去。
未央颓败地瘫坐在地上，泪水横流。直到绿珠匆匆进来，“公主，奴婢刚才看到了月华姑姑……”
“死了，都死了。”未央满脸泪水地望向绿珠。
绿珠泪水顺颊而下，“奴婢还以为看错了，原来是真的。”
未央从地上爬起来，绿珠忙扶住她，两人走出去。
“绿珠，你回永乐宫，我去御坤殿。”未央道。
“公主，你的额头还在流血，不如先回永乐宫，奴婢帮你包扎一下之后，再陪你去御坤殿。”
未央抽出自己的手，用袖子擦擦，“不用，这点血算是我祭奠月华的。你不在场，没有看到月华撞向山石的瞬间，鲜血如注的情景，可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公主……”未央的身体本就不好，额头流着血，要是留下什么病根，怎么好。
“我没事，你回去吧，悄悄给月华烧些纸钱，免得她到了那边挨穷。”
“公主，绿珠求你。”绿珠噗通跪了下来，“公主觉得没有救月华，亏欠了月华，更应该擅自珍重。我想月华在临死前，肯定有说让公主保重的话，公主怎么能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违背她的遗愿，令她泉下不得安宁呢。”
未央也跪了下来，含泪道：“可是我的心里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月华。我只想受一受她受的苦，别的什么，我都帮不上。”
“公主，你听奴婢说。”绿珠哽咽道，“公主要好好活着，替月华姑姑好好活着，替翠环好好活着，她们都是为公主死的，公主怎么能辜负她们的希望，不替她们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
“这个世界。”未央苦笑，我的世界早就只有这头顶上的一片天空，穷此一生，我都无法替她们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了。
绿珠紧紧抓着她的手，“公主，只要还活着，总有机会，总有机会的……”
“总有机会的？”未央眼睛晶亮地看着绿珠，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一定要出宫，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绿珠见未央发散的瞳孔重新凝聚出光辉，知她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公主，我们先回宫包扎伤口，以后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未央站起，和绿珠一起往永乐宫而去。
李云昊朝堂议事完毕，回到御坤殿见未央不在，料想她定然是回了永乐宫，嘴角微勾。
有太监在穆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穆琛立时神色凝重，然后走到殿中道：“皇上……”停顿了下，才又说道：“永乐宫掌事姑姑崔月华被太后处死了，连带着还有一个侍卫，说是两人苟且，太后为了正宫中纲纪，命杖毙月华。”说着叹息一口，“那个侍卫本只被罚五十大板，发配岭南，尚可抱住小命，他却自杀随月华去了。”
李云昊心一沉，瞬时搁下手中朱笔，“摆驾永乐宫。”不待穆琛传辇，他人已走出去，步履急切。
到时，他没有令穆琛传旨，而是安静地步入。
翠环吓了一跳，忙道：“奴婢翠环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李云昊扫了眼室内，没见未央身影，遂道：“你主子呢？”
翠环忙答：“娘娘去月华姑姑的房间为她整理遗物了。”
“你带朕过去。”
“是。”翠环答应一声后，立刻站起身，走在前面带路。
月华房间里，未央将她身前穿过的衣服一一收拾整齐，首饰摆好，放到盒子里，另有些零散杂物，收拾了一箱。
绿珠问：“公主，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未央看着件湖绿色的裙子，拿起来道：“月华身前最爱穿这件衣服了，就烧给她吧。其他的东西，问问之前的老宫人，若她有家人，就送给她的家人。若她孤身一人，就……”似乎犹豫了会儿，“送给小虎的家人吧。”
“为什么要送给小虎的家人。如果不是小虎信口雌黄，月华怎么会羞愤撞石而死。公主，你如此做，月华泉下有知，怕是会怪你了。”绿珠情绪稍显激动。自来雪国，她和月华共同服侍未央，二人脾性相投，相处得颇为和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