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不能签!”童克疾把萍萍递过来的那份《萍萍女士外伤医学诊疗笔录》推还给她,因为这份笔录牵涉两个人的重大隐私,并且,签了这份笔录,也就等于站在了萍萍一侧与鹿一鸣宣战了。
“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医者仁心,你不能随意涉及他人隐私……”,萍萍倒也不急不火:“看过电视剧《潜伏》吗?于则成有一句话,叫作‘有一种进攻叫撤退’。我要说的是,有一种保护叫保密,但还有一种保护却叫公开!克疾,当初我深夜来求你,需要的是你为我保守秘密,可是,我今天同样是深夜来求你,需要的却是你公开这个秘密——在书面上来公开!唯其如此,才能迫使鹿一鸣放手!”
“我为了保护一个人,可却伤害了另一个人!不,很可能是使你们两个两败俱伤,你想过吗?”
“克疾,跟你探讨一点儿国学!”萍萍把那份《笔录》放在一旁,深沉地望着童克疾道。
“这个我喜欢!”童克疾刚才紧绷的面部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萍萍像个老学究似的背起了《论语》。
“你和他有怨,完全可以以直相报哇!”
“你指的是他把我弄伤的事儿?”
“嗯……还有……让你不能做妈妈?!”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能给我一个生活的归宿!哪个女孩儿不想有个归宿?你也许觉得我们名人的愿望多么多么的奢华、宏伟,其实呢,女孩儿越有名,心里越是感到孤独!总感觉是在空中飘浮着一样,没根儿!所以,我最恨他这一点,他不能给我一个让心灵歇息的地方。还有,引发我离开他的直接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他竟然……竟然在我刚刚做完流产手术之后,要我去陪一个什么姓吴的狗法官喝酒!最后……最后我就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资格了!”萍萍有些激动。
“所以……。”童克疾虽然是个儿科医生,但流产后马上饮酒的后果他还是清楚的,他猜想萍萍一定在身体和心灵上都遭受了严重的摧残。
“所以我就决定要离开他!永远离开他!”
“好合好散,何必要我签一份这样的文件,弄得双方都难堪!再者说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是个好的办法!还是那句话,有话好好说!”
“我和他没有好合,也不可能有好散!克疾,我太了解他了!他对我,任何一步都像下棋一样,算得很周密!也怪我当初没有经验、又太轻信他,跟他签的那份合约,律师说……那简直就是卖身契!”
“可是你还是没有办法说服我!你刚才所说的,都是你和他的怨,你可以以直相报!但鹿一鸣对我又何怨之有?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以直相报呢?并且,利用他人的隐私去报怨,也并不能算作是‘直’吧?”
“我先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你和他何怨之有!”萍萍像个颇具耐心并且循循善诱的老师:“何怨之有?”萍萍突然哼笑了一声,声调突然提高了八度,然后把鹿一鸣在背后种种施加于童克疾身上的阴谋诡计统统说了出来:设计以假官司迫使童克疾同意童彤拍摄广告,一鸣传媒不但分文未出,反倒使童克疾倒欠了他们10万元;指使甘卫东买通Lucy,把Amy是夏米米的亲生女儿之事儿告诉高明,以达到扰乱童克疾竞选儿科主任、甚至搞掉夏米米、让高明取而代之的目的;指使柳艳梅破坏童克疾与小雪的婚事,并在峨嵋山庄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儿,企图搞倒、搞臭童克疾;指使Lucy举报Amy为她的男朋友——也就是你童克疾进行利益输送……
童克疾起初并不在意,他好象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般有些超然事外,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习惯于对过去的不开心进行“隔离”,很少为“乱我心者,昨日之事多烦忧”。可是,他没有想到,鹿一鸣他们竟然也向Amy下手,并且把柄竟然就是自己!自己当了冤大头也就算了,可他们不该再拿这件事去伤害Amy!想到此,主修心理学、很少动气的童克疾也不由得要气冲斗牛、拔刀而起!
“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卑鄙!”
“这算什么卑鄙?他和你还有更大的‘怨’呢!”
“还有?!”
“知道小雪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萍萍双手搬住童克疾的双肩,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单独和我的实习生相处,还被拍下来发到了报纸上!”想艳情这件事,童克疾就十分地内疚。
“小雪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萍萍断然打断了童克疾的自责:“吾日三省吾身是对的,但把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也归咎于己,那就是‘迂腐’了!”
“那她……?”
“她被鹿一鸣诱jian了!”
“你说什么?”
“她一直保留着chu女之身,想在新婚之夜送给你,可是,鹿一鸣却糟蹋了她!”
“简直是混帐!”童克疾怒不可遏,他挣开萍萍搬住他肩膀的双手站了起来,他不是为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夺走了而愤怒,而是为鹿一鸣所采取的“诱jian”这种卑鄙手段而气愤!他知道萍萍一定会告诉他整个事情的全过程,他痛苦地等待着。
果然,萍萍接下来把小雪被迷jian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童克疾——小雪如何被鹿一鸣叫到办公室、如何让她看童克疾与谢静媛的照片、小雪如何喝了鹿一鸣递过来的一瓶娃哈哈就情不自禁地和鹿一鸣进了办公室隔壁的卧房、如何醒来之后才发现被迷jian、如何怒斥鹿一鸣而他却把二人行房的录像给小雪看……
“可能……是我害了小雪!”童克疾痛苦地自言自语着。
“你干嘛总是要把坏人的帐都算到自己头上?”萍萍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有愠怒。
“如果不是那些照片!”
“如果没有那些照片,他一样会有别的办法!知道什么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好了,下面我再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关于手段的‘直’与‘不直’的问题!俗话说,没有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为什么北岛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就是因为高尚者太在乎自己手段的‘直’与‘不直’了,而卑鄙者就无此顾虑,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就是鹿一鸣之流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
童克疾悄悄拿起了萍萍放在一旁的那份《诊疗笔录》。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此时他还去纠结什么手段‘直’与‘不直’的话,他就不是个男人,他也就不配作我这部小说的男一号!
“我还有一个你必须要签的理由!”萍萍趁热打铁。
童克疾从那份《笔录》上抬起头来,但他并没说话,显然,他在等待着萍萍的下文。
“记得刚才我对你说‘求你救救我们’吗?”
童克疾仍没说话,他在安静地等待。
“这个‘我们’,也包括小雪!因为小雪和我一样也签了卖身契!”
“她应该去告他!”
“可是没有证据!那瓶被作了手脚的娃哈哈矿泉水,她清楚地记得,出来的时候不见了!一定是让鹿一鸣给毁尸灭迹了!”
“他应该受到惩罚!”童克疾从茶几的笔筒里取出一只笔,刷刷地在那份《诊疗笔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坦白地说,光有这份笔录还并不能让他真正受到惩罚!”萍萍并未因为得到童克疾的签字而过于兴奋。
“嗯!”童克疾并不天真,他知道这一点。
“所以我只能想这样的办法……”,萍萍向童克疾道出了她整体的想法,也是救她自己和小雪于水火的办法。
“司培辰?你这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吗?不对,你这应该是,想从虎穴跳进狼窝!”
“狼窝?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显然,童克疾的话让萍萍有些惊愕。
“我听说,凡是进入司培辰圈子里的女艺人,都要先被他‘潜规则’!”
“哪儿听来的?”
“呵呵,我那个女实习生,号称什么‘八卦门’第九代掌门人!”童克疾当然不能说出他和段湘秋在得月楼偷听到了萍萍和司培辰嘿咻的事,这是一种素质,再者说,尽管是无意的,但偷听别人的****,总归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噢……”,萍萍若有所思。
“这个,给你!”童克疾扬了扬自己手中刚刚签过字的那份《诊疗笔录》,心想,不妨先照萍萍的设计,把小雪从鹿一鸣的掌控下解救出来再说:“现在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这么晚了你让我走?你忍心啊?”萍萍攀住童克疾一侧的肩膀,认真注视着童克疾的眼睛:“再说,我现在可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孤男寡女的……不要再闹出什么绯闻来!”童克疾边说边掰开萍萍攀在自己肩头的手,那手滑腻而湿热。
“唉,我倒希望那些绯闻是真的!”萍萍顺势握住童克疾的手,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她听到了童克疾心脏呯呯的跳动之声。
童克疾轻轻拍了拍萍萍的后背:“你们这些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