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脸上浮起一抹冷笑,端了茶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轻声,“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只要你知道实情,那你就是在戕害发妻!”
邱主簿也算是个精明的人,渠水一直不肯相信他并不知道派去看罗氏的下人被人收买,一直在折磨罗氏,而现在看了邱主簿的神情,她就更加断定了对方是有意为之,或许他对罗氏还有感情,但是这份感情却不足以让他拿身上的前程与官位去赌,而他自己又下不了手去害了罗氏,所以就借助余氏的手。这样的一个丈夫,真的是毒辣心肠!
她想了想便说道,“我记得你有个儿子是不是?”
邱主簿点头如捣蒜,“刘姑娘说的是,下官是有个儿子。”
“让你的儿子去乡下吧,”渠水淡淡的命令道,“若是她如今神志不清,是该有个亲近的人照顾她,你当官的没有时间不如让你儿子去,想必她会细心照顾,反而比一些外人照顾的会更好。”
邱主簿现在是一心巴着这罗氏能够死,当然不愿意让亲生儿子去趟这个浑水,可是渠水态度决绝,他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他离开的时候,神情颓丧,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赵伤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与渠水说话,这会儿便看向她,“你好像对这个邱主簿很有偏见。'
渠水垂下来眼眸,轻声问,“你难道没有发现他的目的吗?”
赵伤是何等精明的人,当然早就发现了这个邱主簿的不对劲,因此态度很淡然,“在官场上,有些人为了功名利禄,拼了劲的往上爬,为此不惜牺牲一切,哪怕是妻子和儿子的性命,这些事情我见得多了。”
“所以你也就变得铁石心肠了是不是?”渠水抬起眼睛,直至对上他的,他的眼眸漆黑幽深,好像是那平静的大海,一眼看不到尽头,但是却随时又都会起伏着波涛汹涌,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她现在好像终于明白,别人所说的门不当户不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了,那不光光是指两个人所在的家庭地位,更多的却是两个人所接受的教育,观点,价值观,她与赵伤现在已经是如胶似漆,心心相印,彼此深爱着对方,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与她截然不同,而对方比她对待事情更加冷漠,或许他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渠水却总觉得不能够接受。这样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能够理解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因为见得太多了,所以就不在意了,但另一方面,她却希望对方和自己一样,不管对什么都保持着热情。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不觉得罗氏是被冤枉吗?”
赵伤却强硬地摇头,淡然的看着她,“我不这样觉得,”他解释道,“罗氏是将麝香拿到你面前的人,或许余氏她们是罪魁祸首,但罗氏绝对不清白,这样的人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渠水仍忍不住辩解道,“但她是被陷害的。”
赵伤就轻叹口气,“渠水,就算她是被陷害的,也掩藏不了她的罪行。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别人犯了错,哭一哭求一求,你就想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怎么能行呢?以后身边的下人会越来越多,如果不强硬一点,会被她们欺负到头上的。”
他这回用的是一种大哥哥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认真教导自己的妹妹一样,渠水刚才冷落冰霜的心片刻又花落花开了,对方双手一使力,就将她搂在了怀里,而渠水稍微扭了下,没有从他的双手中挣脱开来,便没有坚持下去,而是放松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心脏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声,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我只是可惜罗氏。”
赵伤笑道,“我当然知道,不然你怎么会会给她银子?”
渠水也是把持银子把持比较厉害的,她是受过穷的人,所以知道银子的用处,但关键处,她却又比谁都舍得花费银子,就像是刚刚从狮子庙里回来,她就将小山承恩承叙几个孩子穿剩下的衣服包裹了一下,又包了一大堆吃的,等着人去狮子庙的时候一起送过去,给那个小哑巴。
赵伤觉得这种事情真的是太多了,渠水这样的性情,将来作为一家主母还是太心软了,不一定能够压制住府内几百的下人,但是他却又舍不得苛责她,渠水身上的这种品性正是他觉得极为难得的,也是他深为着迷的一点,他不愿意将她身上最美好的一处给抹杀了。
两个人和好如初,但实际上,那个心结却没有打开,只是被巨石压在心里。去寺庙之后的四五天,渠水就又参加了一个小型的宴会,却是周若兰邀请她自己的几个闺阁好友举办的生日宴会,宴会上大约也就十来个人,年纪都在十二三到十五六之间,她们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要松快也就这一两年,可以好好的游玩,就像是渠水,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父母在家做主,像她这样定了亲的姑娘,是不能够再随意出门见客的,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很多规矩礼仪与大地方是不一样的,限制的范围比较少。
渠水被安排在了周若兰的旁边,周若兰对她非常的殷勤热情,甚至还主动为她倒茶倒水。渠水的这边坐着的却是于芝芳,她与渠水之间性情相投,彼此还谈得来,所以在宴会上除了应付别人,她更多的时间是与于芝芳说笑。
在宴席过了大半的时候,周若兰就突然站起身,建议道,“我们也就十几个人,不如各自表演一个节目,要不然只是干巴巴地吃着饭也太没有意思了。”
这些姑娘年纪相仿,都是贪玩的年纪而且又因为要说亲了,所以都有一种想要强烈表现自己的欲望,周若兰一提,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只有渠水坚决又肯定的说道,“我不参与。”
这一会,周若兰不再针锋相对,而是微笑着,“那好,刘姐姐就当裁判。”
其她姑娘便有些不愿意,可是也是顾忌到渠水的身份,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罢了。她们表演节目是按照抽签的顺序来决定的,于芝芳排在第五位,而周若兰却是第六位,等轮到于芝芳上场的时候,她大概有些太紧张了,一起身就将渠水的茶给带翻了,哗啦啦的,茶水流到哪里都是,桔梗慌里慌张的为渠水擦裙子,于芝芳也更加紧张了。
从渠水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额角冒汗,唇上被咬出了一个白印,她就紧握住对方的手,也顾不得自己被溅湿的裙子,朝她鼓励一笑,低声,“这是你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不要紧张。”
于芝芳一双美丽的眸子便定睛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要将她记到记忆深处一样,直接点点头,抬脚上了台子上。这边的周若兰就担心地看着渠水,“刘姐姐,不如你先去换身衣裳。”
渠水也就裙子的下摆被浸湿了一点,她裙子的颜色又是青绿色的,溅上去后也不太明显。不过也不好意思婉拒对方的好意,她就扭头对桔梗招手,“你去将我的衣服拿来。”
桔梗点点头,转身就一溜烟跑了,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边就抱着个包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渠水觉得奇怪,等她来到身边,就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桔梗嘟嘴,有点孩子气的说道,“奴婢太笨了,我在外边走的时候跌了一跤,幸好被几个人给扶住,要不然可真的是糗大了。”
渠水也有点无奈,嗔怪了一句,“出门在外,自己上点心,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走路还会跌跤。”
桔梗的脸颊羞红,低着头,不肯再说一句话,周若兰就笑了笑,“刘姐姐,你这丫头倒像是你的脾性,怪不得人们都说什么样的主子能养出来什么样的丫头。”
渠水微微一笑,还没有说话,于芝芳就表演完了,从台上走下来,周若兰急忙站起来,“该我了,该我了。”她并不离开,而是扭头看向渠水,眨巴着大眼睛可爱的笑着,“刘姐姐,你帮我倒杯茶好不好?人家现在都说你是大有福气之人,我也想沾一沾你的福气。”
于芝芳就笑骂了一句,“你看看你这个人,就是会搞小动作,渠水是有福气之人,整个县城谁不知道,就偏偏你会拉拢人。”
周若兰就得意的笑着,拿了茶杯,固执地朝渠水伸着手,众目睽睽之下,渠水反而不好拒绝了,她站起身,微笑着,给对方倒了一杯茶,茶烟袅袅。
周若兰一口气喝尽了,擦了一下嘴,笑嘻嘻的说道,“有了刘姐姐的这杯茶,我一定能够夺得冠军。”
其她姑娘们便都笑着鼓励她,现场的气氛很好,连渠水的神情也都舒展着,但是变故也就在那一刻发生,已经往台子上走了几步的周若兰忽然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脸色极为痛苦,捂住肚子,“我,我,肚子疼……”话没有说完,她就哇的吐出来两口血,头朝地栽了下去,目睹着这一切发生的姑娘们便都一个个尖叫起来,不远处跑来了无数的下人与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