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天气燥热,偶有一阵清风拂过,就能令人心旷神怡。
万俟溪离开赤溟教之后并没有回到逐鹿城,而是吩咐暗阁的人在赤溟教的对面安寨露营,索性在此长住下来。此时,辗转无眠的他就站在营帐之外,望着赤溟教的大门,目光深邃。
他这次出来不过随手点了两名暗阁弟子跟随,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况且皇位之争已经拉开,他这个主帅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女人弃军而逃,被那些手下知道了,定然会来将他寻找回去。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那个躲着他的女子重要了,即使是他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皇位。
他为她苦守在此,却只换来她一句“早就恨透你”,想想他不免自嘲的笑了笑。这个傻女人,难道她不懂恨有多深,爱就有多重么?
“轻儿,你睡了么?”对着两扇紧闭的门,他喃喃自语,拢在袖子里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藏在里面的莲花簪子,仿佛是抚摸着她细嫩的脸颊,爱不释手。
今天已是他死皮赖脸留在这儿的第十日了,尧漠得知他的疯狂举动初时,还会每天派人给他找点茬,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这两天倒是消停了。
他环顾四周的环境,唇角不禁溢出笑容。这儿的一切还是与小时候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若那些年对杨飞宇的恳求置若罔闻,他与杨木易说不定也是老样子,何至于成了今日拔剑相向的对手。当时深陷皇权争夺的漩涡,他深感痛苦,却不得脱身,杨木易是他在乎的兄弟,能让他免受这种挣扎,他也是十分乐意,怎知过分的保护,往往适得其反。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尧漠”这个名字又是从何而来?蓝轻儿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正想着,赤溟教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尧漠直挺的身躯在门口站了片刻,如鹰般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在月色下负手而立的人,俊美的脸上泛起冷光。
“杨教主。”万俟溪挑眉望向朝自己走近的人,戏谑的问,“还是应该称呼你为尧漠呢?”
尧漠没有在意他的讽刺,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答非所问:“还记得那时候,每次意见不合我们都是如何解决的么?”
“呵,怎会忘记呢?”万俟溪卸下充满杀气的防备,兀自笑了起来,仿佛陷入无边的回忆,“那几年,不用算计,没有性命之忧。倒是你,忘了么?”
尧漠摇摇头,低首握住腰间的剑,低沉着声音说:“这么多年没有比试身手,不知你退步没有?”
万俟溪轻笑一声,口气中带着狂傲:“试试便知。”
说罢,他以为面前的人会拔剑而起,哪知等待良久,仍不见他有动静,嘲笑之言刚欲吐纳而出,就听他坚定的说:“三天之后我们来一场真正的对决,你若输了,便放了她。”
万俟溪早就猜到他的用意,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爽快的应了下来:“若是你输了呢?”
“那本尊就大发慈悲,这块地借你,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前提是不能打扰轻儿。”尧漠也学他挑挑眉头,语气里多了些许无赖的气息。
“呵呵。”万俟溪修长的手指托着下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敢情无论胜败,吃亏的都是我。”
“比不比随你。”尧漠白他一眼,不再耽搁,转身欲走。
“一言为定。”万俟溪敛下玩世不恭的神色,对着他的背影,说得十分认真。
尧漠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再言语,径直走回赤溟教。
一阵凉风拂过,撩起万俟溪白色的衣角,清爽之感随之而至……
“他还不肯走?”躲在门后的蓝轻儿见到玄色身影将门稳稳的关上,才焦急的问道。
“放心吧,三天之后,他一定会离开。”尧漠牵起蓝轻儿的手,揽过她的腰,扶着她往里面走去,安抚道,“夜深了,先回去歇着。”
“你与他说了什么?”她方才从门缝偷偷观察两人谈论的过程,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不禁好奇地问。
尧漠点点她的鼻尖,宠溺地说:“你呀,不用操心那么多,我自有办法。”
她抬眸,神色沉重的看着总将她当成小孩子宠的男子,心里泛起浓浓的愧疚。
“尧漠。”她突然停下脚步,咬唇看着他,水汪汪的眼里闪动令人怜惜的微光,“我……我想要玄坤镜。”
尧漠一愣,轻叹着摇头:“你不该逃避,即使……即使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也不希望你躲回那个冷冰冰的世界。”
心中所想被他一语道破,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两抹尴尬的红晕,倒衬得她苍白的脸色好看许多。
“你怨过我么?我失了儿时的承诺……”
“不怨。我只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他说得坚定,看着她,释然一笑。
转眼间,三日之期已到。万俟溪早早就睡不着,执剑站在赤溟教的大门口,嘴角始终带着自信的笑容。
不多时,玄衣男子独自打开大门,瞥一眼早已等待在外面的万俟溪,并不意外,二话不说的朝他走过去。
两人相对而站,彼此无言,颇有默契的拔剑,轻跃而起,连比试前的行礼都被他们自动忽略了。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空地上随意舞剑,动作快而敏捷,一如苍鹰,一似大鹏,展翅欲飞,身姿翩然,令人痴醉。剑与剑的每次碰撞都发出“呛呛”的击打声,晨曦照在亮白的剑身上,反射出两道耀眼的光芒,犹如宝剑自带的光辉,夺人眼球。
万俟溪握着如风,见招拆招,只守不攻。他见尧漠剑眉一挑,长剑如同一道疾风,“倏”的一声,已然抵到他的胸前,他颀长的身子微微一侧,轻易的躲过致命的攻击,索性一跃而起,一个漂亮的旋身,足尖轻点尧漠的剑尖,如风急速朝尧漠的喉结刺去,卷带起地上的泥土,灰蒙蒙的细小颗粒仿佛被定格在空中一般,形成一个笼罩着两人的结界。
尧漠见如风毫不留情的朝自己的喉结要害刺来,猛地一个翻身,脚尖朝上,一把往如风的侧身踢去,趁着深厚的内力震开如风的空档,他手中的剑抵着地面,腾身飞起,迅猛的一剑飞向万俟溪的身后。万俟溪偏头一看,嗤笑着弯下腰,抬起一脚,也学着他用内力弹开剑身,迸发出更加强大的气息。
那边两人打得火热,这边蓝轻儿已是心急如焚。
以往她每天起床后都能见到尧漠在前院练剑,而今天等了许久都不见他的身影。她以为他睡晚了,没想到向紫阳一打听,才知道了那天他与万俟溪定下的约定,想必此刻两人已经开始比试了。
两人都是修习仙法之人,内力淳厚,修为不相上下,若是拼尽全力比试,定然枉顾生死,招招狠厉,加上万俟溪有宝剑如风在身,可谓占据优势,这让她如何不急?
她一问清他们比剑的地点,不再耽搁,提步欲走,岂料紫阳已经先她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紫阳。你这是作甚?”她一脸焦急,伸手推开紫阳。
“蓝姑娘,尊主与万俟溪的比试已经开始,尊主下令不能让你前去。”紫阳毕恭毕敬的说道,一脸为难。
“紫阳,事情紧急,万俟溪手上的是名剑如风,尧漠的剑术与他不相上下,但若因为兵器吃亏,定然会受重伤。”她急急的解释,现在她使不出内力,不能硬闯出去,唯有利用紫阳对尧漠的关心,让他同意自己出去。
紫阳犹豫了一会,似乎认同了她的看法,终于喏喏的说:“那紫阳陪你一同前去,护你周全,不让尊主分心。”
她重重的颔首,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说道:“放心吧,他若怪罪下来有我担着。”
紫阳这才缓缓侧身,见她迅雷一般往门口冲出去,才不得已跟了上去……
两人沉醉于剑术的招式比试之中,不知不觉十招已过,却仍旧不分仲伯。这时,蓝轻儿与紫阳已来到赤溟教的大门口,他们见到招招狠厉的两人,不由地停住脚步,担忧的目光随着两个敏捷的身影,来回移动。
一股强劲的剑风袭来,紫阳立马将蓝轻儿护到身后,拔剑一挡,发出“呛”的声响。
正打得火力全开的两人听到这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分心,看向呆立在门口的人,心里已然都没有打下去的欲望,转身相视一眼,他们颇有默契的收敛剑气,哪知这时,蓝轻儿已被担忧冲昏了理智,一把推开紫阳,朝他们奔去。
“蓝姑娘!”紫阳惊呼一声,欲要抬步追回她,怎知眼前的一幕惊得他止住脚步,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不知进退。
两人见到不管不顾跑来的娇小身影,想到还未收起的强大剑气,都皱起眉头,立马用自己的方式把剑气消除。
尧漠见身后空阔的地方无人,且离她较远,手一挥,敛聚他的剑气,全部甩向空地,卷起一大片灰蒙蒙的尘沙。万俟溪剑眉一挑,如风在手中转了几圈,不见他将剑气转移到别处,倒见他握着如风,朝毫无防备的尧漠刺去。
剑,没入胸膛,血,如同天边的红霞,氤氲开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忘了流动,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