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轻儿看到他的身子依旧瑟瑟发抖,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一会,说道:“前面有一个山洞,我扶你到里面避避风吧。”
“你自己一个人?”男子吃力地抬眸打量她,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还有一个……”蓝轻儿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与万俟溪的关系,思考一小会后,才说,“一个同伴。”
男子带着血迹的嘴角拉扯出一抹让她捉摸不透的笑容,声音依旧冷淡:“那不便叨扰,我在这便可。”
蓝轻儿努努嘴,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随便。”
她刚想抬步走人,身后的男子又把她叫住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说见到我,包括你的同伴。”
蓝轻儿没有回答他,只不过转身,随手将她身上的厚棉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他的身上,然后毫无留恋地往回走去。
男子看着她瘦小的身子被一阵阵阴冷的夜风无情地袭击,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披风,原本冰冷的眸子,闪现隐隐的温度……
她到底是什么人?他一定要活着走出这里,只要有一口气在,不管她是谁,他都一定会弄清楚。
万俟溪独自一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等待着,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难道是她出事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出去!
他越想越不放心,走到洞口一看,漫天黑暗。他刚抬起步,想要出去找人的时候,就听到洞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蓝轻儿抱着一大堆柴火钻了进来,发现洞里依旧一片漆黑,不屑地抬眼瞪着坐在床沿无所事事的万俟溪,冷嘲:“你们这种公子哥,恐怕没有受过苦吧,连烧点火取暖都不会。”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地接过她手中的柴火,根本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自顾自地说:“这冰天雪地的,你上哪儿弄这些东西?看来我是白白担心了。”
听到担心二字,刚好洞口又吹来一阵冷风,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垂下眼眸。担心?有谁会真正担心她呢?他也不过是因为“人手不够”吧。
另一边的万俟溪并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神情变化,兀自忙碌,娴熟地将柴火架起来,点燃后才起身看着她。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身上的披风不见了,不觉疑惑万分:“你的披风呢?”
“丢了。”她一边将如风放在床上,一边随意地答道。
“丢了?”万俟溪气急败坏地将欲要躺到石床上的蓝轻儿拽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就带了那件披风御寒,你说丢就丢,我们今晚怎么忍受得了这天寒地冻?”
蓝轻儿不好气地甩开他,指着地上燃烧得劈里啪啦的火苗,示意一眼后,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翻身躺到床上。
万俟溪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带着一肚子恼火,守在火堆旁。他看着她背对自己的身影,嘴角慢慢溢出得意的邪笑。
丢了御寒的披风,很好!
蓝轻儿虽是躺在床上,却也不敢真正的睡去,她只不过闭目养神,这已经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万俟溪迈着极轻的步伐缓缓地向她靠近,不待她反应过来,轻跃而上,侧身躺在她的身边,嘴角依旧漾着那抹笑容。
“你想作甚?”蓝轻儿猛地坐起来,随手拔出如风,银光一闪,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万俟溪挑起眉头,借着火苗的微光,看清了她脸上泛起的怒意,不以为意地笑了:“太冷了,你难不成要我睡地上?我想做什么也要有欲望,你觉得你能撩起我的欲望么?”
蓝轻儿一听他这轻佻的话语,脸颊泛起两朵红云,反手一推,将如风收回剑鞘,同时故意用手寸捅了一下他的胸口,听到他闷哼一声,她仍旧怒气未消:“若是你敢乱来,我就剁了你的手。”
话落,不待万俟溪多言一句,她又如刚才一般,侧身躺了下去。
万俟溪耸耸肩,无奈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突然伸出手,将她揽在自己怀中。
蓝轻儿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抬手又要拔出如风,可是这次,万俟溪已经先她一步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到自己胸前,带着戏谑说道:“太冷了,这样暖和。”
“你……混蛋!”蓝轻儿抬起头,满眼怒意地盯着他,那眼神藏着凌厉的杀气,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他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把她的头也按在自己胸前,语气突然变得很温和:“睡吧,这样舒服些。”
许是累了,他的声音没有以往的冷漠和轻佻,倒显得万分认真。蓝轻儿一愣,仿佛忘了挣扎,任由他揽着进入梦乡。
其实,这男子的胸膛比他冷冰冰的外表温暖多了,她很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安心,不自觉的嘴角也溢出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笑容……
漫漫长夜,虽然寒意不断加深,但蓝轻儿却睡得很安稳,也许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吧。当一缕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她才缓缓地张开朦胧睡眼。
万俟溪早早就已经醒来,但看到她难得睡得这么深,便没有叫醒她,一动不动地侧躺着,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醒了。”看到她张开惺忪的睡眼,他露出一个笑容,岂料她却冷冷地推开他,翻身下了床。
“快点,还要找玲珑草。”她撩起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简单地盘了起来,俯身从一旁的包袱里取出干粮,直接就扔给了他。
万俟溪无奈地摇摇头,接过横空而来的干粮,喃喃自语:“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床共枕’,你至于这么绝情么?”
而留给他的,依旧是那个决然的背影,他只能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一出洞口,一阵冷意就毫不留情地袭来,看来昨夜的温暖,真的都是他给的。一想到这个,蓝轻儿的脸颊就泛起微微的红潮,幸好他走在后面,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否则他岂会那么轻易放过嘲笑她的机会。
虽然白天的苍雪山阳光灿烂,却仍是抵不住冰雪的寒冷,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似乎很有默契的不再多言,只想着快点找到玲珑草,早点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打破他们之间的缄默。相视一眼,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我们每接近玲珑草一步,螭吻都能感觉到。”万俟溪看着不远处的冰洞,幽深的眸子里闪着迷离的光。
蓝轻儿咬咬唇,满目担忧:“若想取得玲珑草,就免不了与螭吻正面交锋。”
万俟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盯着前方的冰洞,率先走了过去。
眼前的冰洞,亦是她熟悉的冰洞,她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心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个老妇故意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她到底有什么意图,她一无所知,余下的只有未知的恐慌。她怕这一切带来的后果,是她无法付出的代价。
万俟溪转身看向她,虽然在她脸上找不到恐惧,他还是将如风递到她的面前,用玩世不恭的口气说道:“看在你那么迷恋如风的份上,拿着。”
蓝轻儿惊讶地抬头,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可却没有接过他手中的剑。
“怎么,怕它不听你的话?”嘲讽的笑容在他嘴角勾勒出深深的弧度。
蓝轻儿同样报以轻蔑的眼神,握紧手里已经失了灵气的如风,步伐一如既往的坚定。
万俟溪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倒是不再理会螭吻的嘶叫,在她耳边自言自语:“奇怪了,我的如风一向衷心于我,怎会对你也不反抗呢?要是换了别人,只要接近它半尺之远,它就会不安分的动起来了。喂,你知道为什么吗?”
蓝轻儿对他的喋喋不休无动于衷,因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时代,但都是如风的主人,如风当然不会排斥她了,可是按理说,现在的如风还不识她的气味,要等万俟溪死后,它才会寻找她。
等等,万俟溪会死,师父告诉她,如风的主人死在一百五十年前,那么,他……
想到这里,她着急前进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万俟溪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止步,硬是往她后背撞了上去。
“喂,你……”万俟溪摸了摸撞到她后背的胸膛,龇牙咧嘴,夸张地发出“嗞”的一声。
“你不能去,把如风给我,我进去。”她的心里突然闪现一丝慌乱,不由自主的对他说。
万俟溪轻皱眉头,凝眸打量她,发现她真的不是开玩笑,才万分认真地说:“这洞里面是性情凶残的螭吻,你想单枪匹马从它眼下取走玲珑草?”
蓝轻儿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她突兀的要求,叹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慌乱迅速藏起来,转身向前的同时一边嘱咐:“如风的灵性很高,你自己留着用,还有留住你的命将玲珑草带回去救你的城,我可不乐意。”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万俟溪一听这话,露出邪邪的笑容,嬉皮笑脸地凑到她的跟前。
蓝轻儿厌恶地剜了他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率先踏进冰洞。瞬间,一声尖锐的嘶叫声划过他们的耳旁,震耳欲聋。
万俟溪紧随着她的脚步,听到这声嘶叫,久违的嗜血笑容在他的唇畔渐渐漾开。很好,他很久没有练练身手了。
螭吻的嘶叫声越来越大,可是已经踏入冰洞的他们却没有见到神兽的影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前。偌大的冰洞就像是一座人工修建的花园,形状各样的冰雕仿佛就是院子里娇羞不一的花朵,横隔在一旁的巨大冰榻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闪着微亮的光。
蓝轻儿抬眸望去,光滑的墙面上没有她熟悉的那副小小的楠木棺材,而且旁边的巨大的窟窿也不见踪影。不知为何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她暗笑一声,不觉嘲笑自己多疑,这儿怎么可能会有他的棺木呢?
突然,他们的上方传来一阵冰块破碎的巨响,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迅速笼罩在他们头顶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到头顶上的生物后,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