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言诺突然感到了一种比随他飞檐走壁在九层楼外的时候看,还要深刻的恐惧,她想要喊他的名字,却是开口无言。
哪怕早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却才真正的感受到其中的酸楚和痛苦。
她呆呆的看着酒架旁边,他常坐的那个椅子,心脏仿佛一点点的被抽空。
过了很久,她才起身回到房间,打算先换上衣服。
打开的灯的一瞬间,才看到枕边简单的字条。
“我走了。786928,是打开房门的密码,你衣服口袋里是已经兑换好的澳元,和你的随身证件。不要回去找行李,走出这里直接去机场,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顾承一。”
他的字迹却如他的人一样,坚韧有力,而言语更是精准简练。
没有半个多余的字,而寻尽字里行间也无法找到半分的留恋,这些天的缠绵对他而言,不过是应许给她的偿还罢了。
就像他,哪怕在情动之极也从未说过半分喜欢,他留给他唯一的温柔也不过是那三个字的名字。
顾承一。
言诺在走出这个地窖的时候,阳光温暖的照在她的身上。
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她跳出篱笆的时候遇到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于是上前询问:“您好,请问今天是几月几日?”
“七月十八日。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妇人友好的告诉了她答案。
她道谢后离开,在走出很远之后,上了遇见的第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机场。”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这个国家的风景,更没有完成多年前的心愿,却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了整整七天时间。
在一个有些潮湿的地窖里,同一个浑身都散发着危险、写满了秘密的男人,用这世间最为亲密的方式相依相伴。
然而,现在她将要离开,却连和他说一声再见的权利,都没有。
她没有浪费半刻的时间,去机场买票,办理登记,在距离她走出酒窖的三个小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飞往B市的飞机场。
她静静的看着机窗外的羽翼,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她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开口,说:“顾承一,再见。”
四年后。
言诺二十六岁,风华正茂的年龄。
她脱下浅灰色的薄呢外套,只着一件黑色镂空的蕾丝长裙,露出精致的锁骨。
化了淡妆的五官在灯光之下更是明艳动人。
一身考究西装的男人,十分绅士的帮她拉开了椅子,待她坐好以后回到对面的座位。
她温柔一笑,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身姿挺拔,五官清秀俊朗。女人身材窈窕,容颜精致。在任何人来看,这必然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
言诺对面的男人,追求了她整整三年时间,无论刮风下雨日日接她下班。
这样暖心的坚持,让他在众多的追求者之中脱颖而出,甚至言诺的父母都对他青睐有加,而她的心终于不是石头做的,一次次的拒绝却换来一如既往的付出,言诺终究是感动了。
今天,是他们正式确立关系三个月,陈潇坚持要庆祝,言诺心里对这些纪念日也并不在意,却又不好辜负他的心思,于是稍作打扮才来赴约。
却不想,陈潇竟然包下了整个西餐厅。
悠扬的钢琴声在餐厅里回荡,陈潇从侍者手里接过了满怀的玫瑰,随后缓缓走到言诺面前,单膝跪在地上。
这在言情剧里司空见惯的情节,言诺并不陌生,但是当自己成为主角的时候却莫名的慌乱起来。
她能够感觉到陈潇对自己浓烈的爱情,而和他的相处也可以称之为愉快。
但是,她却从未考虑过婚姻的问题。
可是现在,陈潇就跪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了丝绒盒子,光芒璀璨的钻石戒指就摆在自己面前。
她刚想要开口,却见陈潇伸出手指轻轻的放在了她唇边,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说道:“言诺,先不要讲话。听我说完。”
面对陈潇的温柔,她总是无法说出拒绝,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然后才听他缓缓开口:“言诺,今天是我们正式开始恋爱的三个月,可是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今天同样是我认识你,三周年。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你的时候,是在投行阻止的慈善活动中。看你穿着雪白的裙子却毫不介意的抱起浑身脏兮兮的小朋友时,我就相信我遇到了全世界最美的姑娘。
遇到你开始,我始终在努力,让我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
而我的真正的梦想,从来不是拥有多少财富,权利,而是和你朝朝暮暮,白头到老。”
陈潇并不是多言的男人,他平日里一向是行动多过语言。
所以,当他含情脉脉的看着言诺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包裹上了一层柔软,眼眸里也不再是刚才的茫然。
他察觉到她这一刻的动容,于是趁热打铁,终于开口说道:“言诺,嫁给我吧。”
这个世界上,她只爱过一个男人。
哪怕绝境相逢,可是在她不愿示人的心沈之处,她却也曾渴望过地久天长。
只可惜,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一个开始,相逢也不过殊途。
那一切终于该过去了,遇到这样一个呵护自己的男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才是她的宿命。
言诺在沉默中挣扎,许久,她终究是笑了,然后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递给了陈潇,对他说道:“陈潇,谢谢你这三年来为我付出的一切。我答应你。”
一切终于尘埃落地。
陈潇心情好极了,晚餐过后又去海边散步许久,直到言诺说累了,才开车送她回家。
在她楼下,陈潇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可当言诺说完再见时,又有些不舍的重新把她抱回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言诺,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陈潇接送了她整整三年,却从未上过她的楼。
这样的暗示,是第一次。
言诺的手紧紧攥着,那颗巨大的钻戒硌疼了手指,似乎在提示她彼此之间某种关系的改变,她从心里告诉自己,不应该拒绝他的。
可是,当他抬起眼眸看着陈潇愈发炽热的目光,却还是推开了他,抱歉的对他说道:“对不起,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陈潇眼里是难以掩饰的落寞,可是转瞬间他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宽容的抱了抱她:“没关系,我愿意等你。不管多久,都愿意。”
“那我先上去了,晚安。”
言诺不等陈潇说再见,就落荒而逃。
她站在浴室里,在氤氲的雾气中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突然觉得厌恶现在的自己。
明明已经决定要重新开始,可是当脑子里哪怕闪现出一丁点她和陈潇在一起的假想,她的身体都会产生本能的排斥。
他就像是在她生命里种下了某种蛊毒,让她在遇见他之后,便再也靠近不得旁人。
哪怕。她在漫长的绝望中,早已经把对他的眷恋和思念化成了浓重的怨恨,可她终于无法欺骗自己的是,那个男人依然盘踞在自己的心里,没有丝毫的缝隙。
哪怕死生难再相见,却注定久长不能忘怀。
花店的生意,最近忙得很。因为接了几个大单子,都是婚礼或者展厅的布置,所以言诺也不得不事事亲为。
长期合作的花圃在距离市中心一个小时路程的郊外,平日里都是打电话预定,他们送货到门。
可是因为这次的婚礼要求都是荷兰特产的郁金香,所以她一大早就开车带着自己的小助理,赶到花圃挑选最好的花束。
“老板,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最近夜生活太过丰富多彩了啊?”言诺的店员小优刚刚二十二岁,两年前她刚刚开店的时候就聘用了这个小员工。
虽然工作勤劳,态度也认真,偏偏小丫头就喜欢打趣言诺。
言诺倒是习惯了她的没轻没重,也根本不去理会,自顾的认真开车。
小优却是穷追不舍:“老板,你怎么不回答我。不要害羞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闭嘴。你把你的鬼心思多用一点在学习花艺上, 我也不会那么辛苦了。这次的婚礼是,主家可是花了重金,听说新郎新娘是在荷兰相遇,为争夺一直郁金香结缘,所以婚礼才要求必须使用荷兰本地新鲜采摘的花束,光是这空运的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你千万用心一点。”
言诺见她没完没了,只能转移话题。
小优还是小孩心性,听她讲完整个心思都这罗曼蒂爱情故事吸引,到了花圃的时候也挑选的格外认真起来,嘴里直念叨:“那么美的故事,自然要配上最美、最香、最娇嫩的花朵。”
言诺看她认真的样子,倒觉得难得可爱,也不由得笑了。
选花的工作结束,后面却还等着设计花束摆放位置,搭配颜色,整理花托等更多的任务,两个人忙的团团转,中午叫的外卖都没来得及吃。
等到布置好现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言诺用力的揉了揉肩膀,同懒懒靠在沙发上的小优商量说:“这店里生意越来越忙,而且现在很多大项目都找我们合作,我们两个人忙起来实在有些辛苦,你回头在网上发一个招聘信息,我们再雇一个人。”
“那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有小弟可以指挥了。”小优兴奋的坐了起来。
言诺见状瞥了她一眼说道:“态度就不端正,找人哪里那么容易,要爱花更要懂得照顾花,你得做好带新人的准备,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