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司楚道:“包将军,你在操练啊。”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有旁人来过么?”
“没有。有什么事么?”
郑司楚道:“让弟兄们在这儿继续操练吧,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包无忌见郑司楚的模样,心里便是一沉,心想:难道是谈判的事出岔子了?他虽然在五羊水军中也不算如何出类拔萃,人也古板,但心思却着实灵敏,也低声道:“是谈判的事?”
郑司楚点了点头。包无忌心中更是一沉,关照旁人在院中操练,带着郑司楚进了内屋。一进屋,包无忌便急着道:“郑将军,有什么不对的?”
郑司楚道:“包将军,大统制的使者,很有可能已经在句罗了。”
包无忌张了张嘴,半晌才低声道:“郑将军,这是真的么?”
“虽然尚不能肯定,但八九不离十。”郑司楚顿了顿,又道:“如果明天句罗王还没有要我们前去谈判议事,那就是铁板钉钉了。”
包无忌的身体又是一颤,忽道:“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郑司楚心头一乱。他倒是有个主意,可这主意实在说不出口。他道:“包将军,你说呢?”
包无忌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左手握拳,在右掌击了一下,声音更压低了一分:“不一做,二不休,只有这一条路了!”
他拿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比划。意思很明白,而这也是郑司楚一直在想的主意。如果杀了大统制的使者,句罗王再想撇清也不可能了。到那时,句罗王要么仍然铁心投靠大统制,将自己一群人交出去以求大统制原谅,要么就唯有与南方联手。就算句罗王选了前一条路,也和眼下的处境没什么不同,所以这已是目前自己仅存的一条路了。可是想到要杀人,郑司楚仍是下不定决心。他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包无忌道:“郑将军,当机立断,末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其实郑司楚也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他想了想道:“此事先不要声张,看明天句罗王的回音如何再做定夺。”
包无忌见郑司楚还有点犹豫,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没敢再多说,只是道:“遵命。”
走出偏院,郑司楚仍是心如乱麻。包无忌所说的,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当机立断,逼迫句罗王投向南方,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路了。但那毕竟只是些使者,如果要杀了他们,郑司楚只觉下不了决心。老师说过,枪术的真谛,在于一个“仁”字。推而广之,仁者爱人,不应殃及无辜,任何以大义的名份作恶,都只能证明他是个虚伪的野心家。想到这儿,郑司楚又是一阵茫然。说到为了大义而不择手段,他就听郑昭说过不少类似的话。那时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父亲和老师的话有些抵触,他更偏向父亲一点。可现在知道郑昭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反而是杀死自己生身父亲的仇人,他就更认同老师的话一些。
纵然包无忌说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也仍然不能这么做。可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他的心头已如乱麻一般,怎么都想不出好主意。也许去和阿容商量一下?可这念头刚一起就被他否决了。阿容并不想牵涉到这事之中,甚至,连大统制已经派了使臣来,她知道了也没明说,只是隐隐约约提了一句。到此她的义父母和兄长都在北方,在她心里,南北双方哪一边败亡都让她难以接受。
最纠结的,还是阿容吧。郑司楚想着。他回到自己房里,和衣躺下,还在想着有什么办法。可是想来想去,仍然觉得只有先发制人,杀了大统制使臣一条路可走。心里乱成一团,这晚也是辗转反侧,总不能成眠。
第二天郑司楚醒来,天已大亮。他一直在军中,这样睡个懒觉还是第一次,忙一翻身起来,才发现自己昨晚连衣服也没脱。现在醒来,只觉腹中很饿,便走出门去,唤过一个懂中原话的仆佣要他弄点吃的来。刚一出门,却见一个仆佣快步过来,小声道:“郑将军,包将军求见。”
包无忌还是昨天的事吧?郑司楚忙走了出去。到了正厅,却见包无忌正背着手在那儿踱来踱去,他叫道:“包将军,你用过早餐了么?要没用的话,一块儿去吃点吧。”
包无忌哪有心思吃什么早点,向那仆佣道:“你去忙你的吧。”
那仆佣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包无忌上前一步,小声道:“权帅,昨晚我想了一夜,总觉得这事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