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日,五羊城水战队两千伏击队出发。伏击队主将纪岑,副将崔王祥,参谋宣鸣雷。人数虽然不多,但战舰士兵俱是五羊城水战队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三员将领中纪崔二人都是七天将中人,宣鸣雷的名声更在他们之上,这样的阵容,自是势在必得。
他三人出发时,年景顺带着陆战队的将领也来送行。在码头上,看着这支船队出发,郑司楚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宣鸣雷他们三人能够成功么?现在一般都觉得他们的取胜必然无疑,郑司楚也觉得应该不会有别的结果。可万一他们失败了,该怎么办?
未料胜,先料败,这是军中至理。假如觉得先做失败的打算太让人丧气,那真正的失败往往就不远了。可现在五羊城对这次伏击的期望未免太大了,觉得这一战必定能解决邓沧澜来袭之忧。可万一邓沧澜水军顺利得到了补给,马上就要兵临五羊城下,那时五羊城还有什么对策? 在码头与年景顺诸人告别,郑司楚与谈晚同一块儿回营。路上,谈晚同见郑司楚脸上总有点忧虑,笑道:“郑兄,你不用太担心,阿岑跟阿祥两人都相当不错,何况还有宣兄相助,这一战胜定了。”
郑司楚摇了摇头道:“世上没有胜定了的事。两次远征西原,本来都觉得胜定了,结果两次全遭败北。谈兄,我只想问一句,万一伏击失败,邓沧澜顺利抵达城下,有什么对付的手段么?”
谈晚同不再笑了,看了看前面,低声道:“当然有。”
谈晚同的话倒是让郑司楚有点诧异。他道:“是什么?”
谈晚同道:“水雷。万一阿岑和阿祥他们铩羽而归,我已备下了数万颗水雷,就用水雷将外洋尽数封闭。”
郑司楚一怔:“这么多?”
谈晚同道:“水雷是战舰的克星,所以我早就准备了。如果真有那一天,这些水雷就能让他们无法登陆,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他们要以水陆并济,打断广洋闽榕两省的交通,那我也要用水雷来打断他们水陆二队的联系。到时先专攻陆路,等邓沧澜排光了水雷,他们这陆战队也就被消灭得差不多了,那时再来水上决战。”
这就是打破敌人的联手之势,各个击破。这确是兵法中的高招,郑司楚本来还有点担心,见谈晚同其实也已未料胜,先料败,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亦放下了心。
郑司楚放下了心,但一同出发的宣鸣雷却还是不够放心。
这次出海伏击,按计划,他们选定了两个小岛作为储备据点。每个据点可以储存十天的水粮,每隔十天,就有一批五羊城的补给船前来补充,这样水战队在海上的作战期限便能无限延长。这样以逸待劳,固然胜机极大,可宣鸣雷还是很有点担心。
这一次对上邓帅,或者更可能的,对上的是邓帅派出护航的傅雁书。对这个被自己取了个“傅驴子”外号的同门,宣鸣雷实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服,佩服,妒忌,样样都有点。他被称为水战天才,但傅雁书的天才却还在他之上。要击败傅雁书,宣鸣雷实是半点底气都没有。
他站在船头看着海风吹帆,纪岑走了过来道:“宣兄,想什么呢?”
进入实战后,宣鸣雷也要指挥一军,但现在他先留在纪岑的座船上。听得纪岑的声音,宣鸣雷笑了笑道:“没什么。纪兄,你也没有实战过吧?”
纪岑道:“不能算完全没有。去年有支海贼叫麻天光的,劫掠沿海地方,我与谈兄、崔兄一同出发讨伐。虽然战事不算大,但他们也有好几百人,三十多艘船。”
宣鸣雷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没有经历过实战。”
如今天下承平,并无战事,若不是几场远征,陆军中也有一大半没经历过战事,不要说是水军了。纪岑道:“万事总有头一次。来,我们来加紧熟悉一下这抛石器的用法。”
抛石器在数十年前还广泛使用,但火炮发明后,抛石器一下就销声匿迹了。毕竟,这东西用起来麻烦,射程不算远,精度也不够高,携带更为不便,实在不适合用于实战了。但装到船上后,倒也异样地适合。船只自己在行进,不用拖动抛石器,而射程也不必过于远,更关键一点,敌舰威力越大,个头也就越大,精度不高这一点也不成问题了。
郑司楚这小子,脑子硬是比我要灵。
宣鸣雷一生之中,只佩服两个半人,但现在对郑司楚也已佩服了半分。
统领这支伏击队的三人都是水战能手,他们测试抛石器亦是有意选了不同的天气。水战队的战舰共有风、花、雪、月四等,其中风级是庞然大物,五羊城水战队一共也只有两艘,花级亦不到十艘,月级则不能出远海,充其量只能在近海巡逻,此次为伏击海靖补给船,出动的是十艘雪级战舰。雪级战舰每艘载员两百余人,总兵力两千一百七十四。按每天一斤口粮计算,每日消耗两千多斤,淡水则更多,单靠战舰本身装载,自是远远不够。好在五羊城的水军向来实力雄厚,积粮也多,两个据点各储两万多斤粮食,其中有个小岛更是有淡水,随时可以补给,就算五羊城的补给船一时无法出发,伏击队也可以在海上支持近一个月。一般来说,这一个月里,足够完成使命了。
伏击队是五月二十一日出发,第一个十天很快过去了,船上带的给养此时消耗得已差不多。虽然不知道邓沧澜出师的具体时间,想来也就在这几天之内,也就是说海靖省的补给船这两天肯定也要出发了。宣鸣雷他们知道现在已是关键时刻,因此去据点补给都采取轮班制。二十艘船,纪岑和崔王祥各指挥八艘,还有六艘归宣鸣雷指挥。三队中每次一队回据点补充给养,每上仍有两队巡逻。第一天是纪岑前去,到晚间便已回来。第二天是崔王祥出发。
这儿离海靖省大约是三天的路程。这个地方约略是海靖省与铁门岛的中间,选在这儿伏击,也正是算定了他们首尾皆不能顾。这地方有几处礁岛,因为寸草不生,渔民也不会来这儿,倒是个伏击的好地方。其中最大一个礁岛名叫指天礁,高达十余丈,顶端只有三四丈方圆,爬上去很不容易,却是个瞭望的好地方,他们已派了一个哨兵带了粮食淡水在那儿蹲点,其余船只则隐在礁岛后面,以防走漏行踪。宣鸣雷每天都呆在甲板上,对船上瞭望台上望风的士兵更是严加督促,要他观察哨兵动向。好几次自己都爬上了瞭望台观察。只是这一天风平浪静,海面上只是一些细细波纹,六月三日午后,宣鸣雷安排人手吃完了饭,准备等崔王祥一回来便去轮到自己一队去补给。其时艳阳高照,海风不起,平静得让人有点慵懒。就在这时,瞭望哨上那士兵忽然叫道:“哨兵禀报,东偏北三十七,有帆影出现!”
东偏北三十七,那正是海靖的方向。宣鸣雷心头一凛,一跃而起,喝道:“落帆!马上通知纪将军!”
偏生这时候来了,崔王祥却还没到。但宣鸣雷并不担心,那些补给船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等他们发觉有伏击的时候,崔王祥一队应该也已赶到了。
落帆是为了减小目标,让敌人更晚一些发觉。宣鸣雷刚命令己队落帆,却见纪岑一队也已在落帆,纪岑的座舰上有水兵在打旗语通知己方。要消灭这支补给船队,就必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他们落荒而逃倒不易办了。
这时哨兵又打了一串旗语过来,宣鸣雷等不及瞭望台上的士兵通知,自己拿了个望远镜看去,一边读着旗语。 敌船在二十艘左右,吃水甚深,都是雪级战舰。海靖省驻军不多,没有风级战舰,花级战舰也只有一艘,雪级的倒有不少。宣鸣雷一边看着旗语,一边心想:“沙建侯倒是不惜工本,用雪级战舰送粮。”
运送补给,渔船当然也可以。但渔船的航速到底不如战舰,所以沙建侯派出的全是战舰。宣鸣雷看过海靖省的资料,海靖驻军一共才五千人,雪级战舰一共也不到三十艘,沙建侯看来已是倾巢出动。换句话说,将这二十艘雪级战舰尽数消灭,海靖就算想再派补给船就只能动用渔船了,而自己锁住这条咽喉要道,沙建侯的补给船更难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