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广面色一黯,道:“上将军,廖将军与岳将军都已战死。”
岳良本已受了重伤,方才一波狂奔中落马被乱军踩死。廖武原本在指挥中军作战,却也中了敌方冷箭身死。听得远征军的三个下将军都已阵亡,毕炜心头不由一沉,喝道:“就由你与洪将军指挥,带诸军突围,与后继大队合流,以图再举!”
后继三千人,原本准备用来追击败逃的五德营,以及押送粮草,因此一直保留着三日行程的间距。没想到楚都城还没到,远征军主力竟已一败涂地,已有全军覆没之势。毕炜话语虽然平稳,但声音里已有悲伤之意。
商君广道:“末将遵命。”
毕炜见他冲到洪修光跟前,洪修光领着一拨人向南而去,他自己去且战肯退,又退到毕炜边上。毕炜喝道:“商君广,你为何不走?”
商君广此时已摘下长弓,高声道:“末将愿与上将军共存亡!中!”
他一声断喝,一支箭疾射而来,正中一个追来的五德营士兵咽候。边上有几十个冲锋弓队也齐声喝道:“愿与上将军共存亡!”
冲锋弓队正擅长的还是箭术。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在乱军中箭不虚发,不时有五德营与胡骑士兵被射中落马。只是这样子只是杯水车薪,虽然射倒了几个敌兵,敌人却更源源不断地冲上来,毕炜身前已没有多少士兵了,再过得片刻,他们就再无余暇射箭。
毕炜心如火焚,却也有种异样的豪情。他仰天大笑了两声,喝道:“反贼,住手!毕炜头颅在此,有胆的就来取!”一打马便冲了上去。
他的声音极是响亮,而“毕”字大旗跟着他冲上,五德营也向他聚拢,旁人压力登时减轻,已有十余个骑兵杀出董长寿一军的包团,落荒而走。可是毕炜迎上,当中的共和军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依命向南突围还是跟前毕炜而去。毕炜此时已顾不得这一切了,刺倒了一个胡骑,大笑道:“反贼,你又能奈我何!”
他说得更响,忽然一支箭疾射而至。边上一个亲兵见势不妙,催马抢上,这一箭正中那亲兵面门,将他射落马来。毕炜喝道:“有胆的就来一刀一枪搏个真章,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那亲兵为毕炜舍身挡箭,所有人都为之一惊。不论是五德营还是胡骑,对这个忠勇的士兵都起了几分敬意。却听得五德营中有人高声道:“毕炜,你算是英豪么?”
这人声音清亮,听来极是年轻。随着声音,有个将领从五德营阵中催马而出,到了毕炜跟前。一见这人,五德营和胡骑全都欢呼起来:“薛帅!薛帅!”
这是五德营现在的统帅么?姓薛?毕炜并不认得薛庭轩,见薛庭轩顶盔贯甲,一手已残,肩头还立着只苍鹘,冷笑道:“五德营真是无人,不是女子为帅,就是残疾称尊。”
薛庭轩听他说起陈星楚,心头怒火更盛,脸上却仍是平静如常,在马上举枪行了一礼,道:“在下五德营元帅薛庭轩,家父帝国工部尚书薛文亦。”
薛文亦是旧帝国的工部尚书,有“巧手”之号,帝国风军团飞行机便是他发明,铁甲车原先也是他主持建造的。毕炜是从帝国过来的,薛文亦他也认识。只是薛文亦人胖胖的,又是半身不遂,只坐在轮椅上,生个儿子竟然会是如此英武的战将,他当真没想到。毕炜突然有些意兴索然,道:“原来是故人之子……”
薛庭轩举起了长枪,指着他,喝道:“呸!三姓家奴,谁与你是故人!薛庭轩一手已废,你敢与我一战么?”
薛庭轩看着毕炜的目光里,似乎有怒火要喷出。毕炜掂了掂手中枪,道:“不意毕炜临死之前,还要手刃故人之子,真是造化弄人。”
薛庭轩虽然恨他,但见毕炜舌枪唇剑,仍是不落下风,心中也不由有些折服,心道:“这毕胡子果然能与义父交手多年。虽是小人,自有他的气度。”薛庭轩向来自诩枪法出众,若是毕炜畏畏缩缩,他也无心与毕炜斗枪了,此时却起了好胜之心。若是陈忠在此,定不许他在这占尽上风时行此不智之举。胜亦无益,若是败北却让五德营士气大受影响。可现在陈忠留守楚都城,他已动了争胜之心,谁都拦不住他。
两军主帅将要比枪!一时间战场上鸦雀无声。故事里虽然常有双方大将会斗之举,其实真正战场上极少有这等事发生。一人勇力再强,又能抵过几人?陈忠做地军团信字营统领多年,他勇力绝伦,冠绝天下,战场上与敌方大将一对一比试的机会却是少而又少。见两人竟要比枪,双方都不由得各退数步,厮杀也停了下来。
毕炜胜了,共和军突围就有望。若败了,原本能逃出去的,这回也走不成了。可是共和军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这些,只是围在一片方阵,静观毕炜与薛庭轩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