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先生,请你叫个人陪我与宣将军过去打个招呼。”
南斗听马先生这般说,倒是一愣,心道:“马先生也有点小气了,人家又没真个撞上你,都怕成这样还不依不饶。”但马先生乃是大统制亲自派来,要他由马先生全权指挥,这种小事也不算什么。此时北斗诸星君都已派出去打探了,身边只有本部硕果仅存的七杀在,他向七杀抬了抬下巴道:“七杀,过来陪马先生前往。”
一听到马先生说“南斗”这名字,宣鸣雷便觉身上又是一凉。这南斗虽然这人貌不惊人,一副猥琐样,身上却有一股异样的压力。待他叫七杀过来,宣鸣雷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心道:“完了!他们是影忍南斗星君!”
影忍南北两部,不算是太有名的组织,却可能是最可怕的组织,宣鸣雷早就听说过这个组织是大统制直接指挥的,个个本领出众,有这南斗和七杀在马先生身边,想动手已绝无可能。蒋鼎新见马先生把南斗和七杀叫了过来,心头一动,忖道:“马先生怎么了?难道这宣鸣雷可疑么?”虽说螺舟队舟督和郑昭似乎不可能牵扯到一块儿,但他也不敢大意,示意左右上前,挡在宣鸣雷身前。此时就算宣鸣雷真个想动手,也再无机会了,他只得看着马先生带着南斗和七杀向自己那辆车走去,心底一片冰凉,只是绝望地在心底叫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南斗和七杀跳下马,跟着马先生向大车走去。郑司楚已看到过来几个人,两个不认识,其中一个却正是在路上曾与自己恶斗过一次的。他心知不妙,但脸上有张面具,加上他在军中已久,什么事没见过,虽然震惊,却仍不慌乱。在七杀看来,车上这个赶车人倒是大剌剌地动也不动,甚是失礼,冲着郑司楚喝道:“马先生在此,还不行礼!”郑司楚连忙在车上一躬身,大着舌头道:“马先生。”
马先生看了看郑司楚,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郑司楚见这老者笑起来与父亲和宣鸣雷先前一般似有无限深意,心中暗自一惊,心道:“这马先生到底是什么人?”马先生却没有再理睬他,径直向车厢走去。七杀在一边已看出有些不对,抢上前道:“马先生,要不要我去开车门?”
看马先生的样子,只怕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大统制交待过,马先生是他的全权代表,要他们一切听从马先生安排。那日在路上他与郑司楚恶战,对郑昭这个武艺极高的儿子大为忌惮,现在郑司楚戴了个面目坐在驾车的位上,他自是认不出来,心想万一郑昭真个在车里,那郑司楚定然也在车中。郑司楚夺到了天梁的如意钩后,以钩使枪,他南斗五星竟然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万一此人见事情败露,突然从车中发难,实是难敌。他是个极其忠心的人,就算明知不敌郑司楚,也不能让马先生遇险,因此要自己去开车门,谁知马先生摇了摇头道:“不必。”
他们在车外只说了两句,车里的郑昭却已面如死灰,心中只是想道:“原来南武已经物色了一个后继者,便是此人!”
他与大统制齐心携力,共赴危难,终于搬倒了帝国,在血与火之中建立起了共和国。本来他觉得大志已申,接下来当一展所长,将这共和国建设成人间乐土,然而一切却如脱缰的野马,全然偏离了他当初的构想。丁亨利叛逃后被杀,随即轮到了自己。本来他还一直觉得南武因为要倚重自己的秘术,不会对自己下杀手,现在才明白南武实是早就已有了远虑,对自己一家也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不忍之意了。
车外之人,竟然也有与自己一般的秘术!
郑夫人那日受伤后,一直都没能痊愈,现在精神也不甚好。她见丈夫突然面色大变,两只手竟在不停颤抖,她伸手握住了郑昭的手,也不说话,心里却很平静,忖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司楚,连那位宣将军也害了。”到了这最后关头,她反倒极为镇定,隐隐又有点遗憾,便是自己一生中有一次对不起丈夫,只怕永远都无法向他坦白了。
车外的南斗见马先生站在车前,也不推车门,只是静静地站立,心中有点诧异,暗道:“马先生这是怎么了?”只是他向来尽忠职守,对大统制更是忠心不二,既然大统制说马先生是自己的全权代表,在他眼里,马先生便等如大统制一般,不要说马先生站在那儿不动,就算马先生要杀了自己,他也不会皱皱眉头,只是与七杀两人站在马先生身后看着车门。郑司楚见这三人走到车门前,手已不知觉地摸向怀里的如意钩,只消马先生一叫出来郑昭在内,他就要不顾一切,抽出如意钩大开杀戒。但马先生却站立不动,他也不由诧异,心中一样在想:“这马先生是怎么了?难道,他有妖术不成?”想到“妖术”二字,却突然间想起来东阳城的路上遇到南斗诸星君时,他们一样叫着父亲有妖术。
马先生看着车门,脸上木无面情,眼里却在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南斗和七杀两人站在他身后,看不到,郑司楚坐在驾车位上,却能够看到,见这马先生眼神闪烁不停,仿佛在一瞬间想到了许久以前,有欣慰,也有愤怒,甚至还有点悲哀。他心道:“要是我能读懂他的心思就好了。”但要读懂人的心思,只怕天下没人能够做到,他的手在胸前如意钩上按了又按,总是抽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也不是很久,但在郑司楚看来却仿佛已经很长时间了,马先生突然道:“走吧。”
南斗吃了一惊,低声道:“马先生,走了?”
马先生看了看他道:“我弄错了,不相干的事。”
南斗看了看蒋鼎新车前的宣鸣雷,蒋鼎新的卫队已将他围在了当中,只怕一有异动,这些卫队便要出手。他道:“没事就好。马先生,请回吧。”
马先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走时,突然又看了一眼郑司楚。郑司楚一直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待马先生看过来,他连忙垂下眼睑想掩饰,哪里还来得及,已与马先生对视了刹那。这刹那间,他只觉马先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的内心,直入心底,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翻检出来了,险些要失声叫出来,幸好在军中那么些年不是白呆的,仍是声色不动。待他再抬起眼来,马先生已与南斗和七杀回去了。
蒋鼎新见马先生回来了,没什么异样,心下一宽,笑道:“马先生,怎么了?”
马先生笑了笑道:“不相干的事。”他向宣鸣雷拱了拱手道:“宣将军,对不住,耽搁你了,一路走好。”
宣鸣雷如在梦寐之中,心道:“我真在做梦么?难道,传言是假的?”
他听说过,大统制身边有个会秘术之人,能够读懂人的心思。这个消息连邓元帅都不知道,他最害怕的便是此人,此人一来,郑昭一家自然逃不掉,而郑司楚曾与自己有过接触,以大统制之能,肯定要把自己也翻出来。单单郑司楚那件事还不算什么,但自己本身的大秘密也将藏不过去了,所以他权衡之下,只得全力以赴地与郑昭一家逃亡不可。只是,向郑家伸出援手,也并不全然因为知道了大统制身边这个异人要来,他更有点赞叹郑司楚。如果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怕只能着落在这家人身上,因此才坦然过来。当他发现郑昭也有这种秘术时,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只是与马先生狭路相逢,却已越出了自己事先所料,本来觉得苍天何意,造化无端,竟然如此捉弄自己,本已绝望得想要自杀了,谁知这马先生竟然会当没事一样放过自己。
难道自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