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司空寒唤了一声,却忽然发现此时此刻,一切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
“寒弟,求你最后一件事。扶文尧最后一次。”
玄殇握着司空寒的手,满眼都是殷切。
司空寒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
玄殇偏过头看着楚晴,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抹清泪,从他的眼角溢出。
司空寒忽然觉得怀中的身体一沉,紧接着,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力将玄殇抱了起来,整张脸埋在玄殇的胸膛上,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柳澜没有去打扰司空寒,她牵着玄文尧走到了一旁,玄文尧却挣脱了她的手,奔到了楚晴身旁,顿时哭得惨惨切切。
虽然没有参战,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花溪殿满目疮痍,遍地尸体,柳澜只觉得浑身乏力,她挑块石头,一屁股坐到了上面。
窗扇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明黄色的月光纱此时已失去了往日的色泽,惨淡的飘荡在殿宇之中,只有薜荔依旧生机勃勃的攀在墙上,显得尤为刺目。
柳澜仰起头,没有云,没有月,满天的星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她只觉得眼眶酸涩,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寂静的夜,渐渐过去了,一缕日光从东方绽放出来,花溪殿内开始传来刷刷的声音,柳澜警惕的站起身,然后惊讶的发现,那些侍卫的身体,在日光下开始化为粉末,转眼之间,便消散在了整个殿宇之中。
“司空寒!”柳澜忍不住开口道:“快把玄殇拖到阴影处。”说着,自己动手和玄文尧一起将楚晴也拖到了阴影下。
不过片刻之间,花溪殿内的尸体便烟消云散,空空如也的花溪殿内,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柳澜迎风站在花溪殿门口,最先开口说道:“玄文尧,不许再哭了。你现在肩负着整个独立城。”说完,转头看着司空寒,问道:“你呢?”
司空寒抬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玄殇,站起身来,说道:“我没事。”
“啊——”一声惊呼却忽然将众人吸引过去。
茹夫人看着地上的玄殇,忽然大叫起来:“妖怪,妖怪啊——”
说完,转身就跑出了花溪殿,玄文清立刻追了上去,不过眨眼功夫,母子俩一前一后的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该死!”柳澜跺了跺脚,说道:“我怎么把他们给忘记了。”
司空寒拍了拍柳澜的肩膀,说道:“没事。”说完,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况,叹了口气,“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吧。”
殿外传来侍卫整齐的脚步声,想来是茹夫人的尖叫将他们引来,司空寒转头对玄文尧说道:“文尧,你敢和我一起出去吗?”
玄文尧看了看柳澜,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父母,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决,他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寒王叔叔,文尧一切都听你的安排。”说完,又补充道:“从今往后,我玄文尧,便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司空寒点了点头,说道:“走吧。”一抬腿,迈出了花溪殿,玄文尧紧随其后,柳澜和紫溪跟在他们俩身后。
甫一迈出花溪殿,阳光便从殿宇的上方斜斜倾泻下来,众人沐浴在日光之下,虽然衣衫褴褛,可个个面上都是坚定的神色,却更显得庄重壮烈。
“尔等何人?”侍卫长拔出佩刀。
玄文尧当先一步跨到司空寒身前,说道:“大胆!此乃寒王殿下。”
侍卫长见玄文尧,一瞬间,竟然没有认出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是平时的世子,愣了半天。
柳澜见状抢了一步,说道:“见了世子,还不行礼?”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禀报道:“我等巡逻经此地,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故而过来查看。”
玄文尧点了点头,说道:“茹夫人已经失心疯,玄文清追其而去,不知所踪。立刻派人在城内搜索,不得伤人。”
侍卫长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是抬起头看见玄文尧一脸决绝,竟然不敢反驳,只得躬身领命而去。
玄文尧看着司空寒,问道:“寒王叔叔,下一步,该当如何?”
他脸上毫无表情,可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怯意,司空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怕。无论何时,我都陪着你。”
“还有我。”柳澜笑道,转头看着紫溪,紫溪也终于笑了起来,说道:“算我一个。”
玄文尧的双眼里又氤氲起一层水雾,他别过头,说道:“此时离城中早会还有一段时间。最难的事情,是如何让那些人相信我。”
司空寒惊讶的看着这个孩子,这一场变故,让他竟然一夜之间长大了这么多。
柳澜却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就是堵住他们的嘴罢了。趁现在,把钦天监的人召来,让他们看看花溪殿内的情景,然后告诉他们经过。若他们看不出,就是无能,杀无赦。如果看得出来,就得在朝议上作证,以堵住悠悠众口。如何?”柳澜说完,冲司空寒眨了眨眼睛。
司空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玄文尧说道:“你这澜儿姐姐,总是鬼点子多。”
柳澜不服的说道:“你别管是不是鬼点子,你就说行不行。”
“行。还是大大的行!”司空寒说道:“我原本是想用强。不过,你这点子也不错。”说完,对玄文尧说道:“让钦天监的人过来吧。”
玄文尧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玄殇和楚晴,一滴泪还是滴落了下来,他迅速低下头,说道:“好。”
司空寒走到玄殇身旁,将他随身佩戴的玉佩取了下来,看着玄殇苍老的脸,轻声说道:“大哥,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说完,又凝视了玄殇几秒,才将玉佩递给了玄文尧,说道:“文尧,我们可以帮你,可是,很多事,必须你独自面对。”
“我知道。”玄文尧接过玉佩,又补充道:“我没事。”说完,大踏步的朝花溪殿外走去。
紫溪见状,走到玄殇和楚晴身旁,伸手划了一个圈,紫金光线像夹杂了碎金子的雨滴一般密密落下,玄殇和楚晴的容貌渐渐变得仿佛熟睡一般。
柳澜和司空寒看在眼里,两只手不知不觉的牵在了一起。生死契阔,相濡以沫。玄殇得妻如此,楚晴得夫如此,当再无憾矣。
钦天监的监正和副监正,脸色惨白的看着花溪殿内的一切。
当听完玄文尧的叙述后,监正却指着玄文尧骂道:“你联合外人嗜父杀弟,却说什么妖物所为。城主与夫人均如熟睡一般,分明就是受到暗害。还想我替你做什么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人虽老,却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说完,愤恨的看着玄文尧。玄文尧还未想好如何答话,监正忽然瘫倒在地,缓缓倒下的身体,渐渐露出他身后的副监正,他抱着一个硕大的花盆。
监正扑通倒地,额头上这才缓缓渗出血来,副监正将花盆丢到一旁,忽然跪倒在地,说道:“经臣查证,此事,确实是妖物所为。臣愿在朝议时,为世子作证。”
玄文尧看着这个闻弦音而知雅意的臣下,却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副监正,姓甚名谁?”
“臣姓苏名魁首。”副监正说道:“臣愿为世子肝脑涂地。”
玄文尧冷笑了一声,说道:“很好。那么,随我一起朝议。”
“是!”苏魁首恭敬的回道,临走时,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监正。
玄文尧走到门口,回头对司空寒说道:“寒王叔叔,我会让王公公过来,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司空寒笑道:“你且放手去应对,剩下的事情,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
玄文尧最后看了一眼花溪殿,抬腿朝朝议殿而去,苏魁首躬着腰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日光将玄文尧的影子拉出长长的一条,在空阔的宫道之上,显得如此孤清寂寞。
柳澜看了玄文尧一会儿,又着苏魁首,忍不住说道:“真是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
司空寒点了点头,说道:“先把花溪殿的事情处理了吧。”说完,一屁股坐在了花溪殿门口的台阶上,这才觉得浑身酸痛,伸手捶着肩膀和双腿。
柳澜侧头看去,司空寒头发凌乱,眉目间都是倦色,衣衫上血迹斑斑,唇角似乎还有一丝血痕,心头一软,站起身来说道:“我给你捏捏。”
司空寒歪头看着柳澜,笑道:“我以为你只会看病。”
“切!本姑娘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说完,轻轻的替司空寒揉起肩膀来。
“嗯——”司空寒微闭双目,舒服的哼了一声,赞道:“果然舒服。”
“开玩笑……”柳澜话还没说完,就听司空寒接着说道:“估计这效果就和肚子饿的人吃什么都好吃一样。”
柳澜的一张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她心头气愤,手下用力一掐,阴阳怪气的问道:“是吗?”
司空寒感觉到肩膀上的怪力,哈哈一笑,空气里似乎一瞬间便有温暖弥散开来。
柳澜一番按摩,顺便将司空寒的头发梳好,坐到司空寒身旁叹道:“这王公公就算用爬的,也该爬来了吧?”
话音刚落,却感觉到司空寒身体一震,急忙往宫道上看去,却果然看见王公公披麻戴孝,一步一步朝花溪殿爬来,老远的就听见了哭喊之声。
柳澜站起来,说道:“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司空寒也站了起来,经过一番休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声俊朗,此时见这模样,笑道:“这老狐狸,这番作态,一是怕人指他与文尧联手,嗜父杀弟,不落人话柄。二是博一搏文尧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