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内心默默地对之远他们抱歉。他错了,而现在他必须去正视这个错误了。
“算了,我们现在去找他也没用。”阿静的手接触到方向盘后,又慢慢垂了下来。
她们现在去找乐哲,多半会在路上错过。还不如待在这里,见到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如果乐哲在途中……
“我去吧。”路深槐明白阿静的顾虑,他对蒿霖说: “你回家去等乐哲吧。我去找他,蒿群对我没有什么恶意,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但是,谁都很清楚,复仇的怨灵是非常凶残的。深槐已经把蒿群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看待了,一想到之前还和他说话,深槐的后脊就阵阵发凉。
虽然他身上还带着枪,但是那些子弹已经没有灵念力了,因为那种能力源自于慕镜,而现在他失去了灵异能力,这只是普通的子弹了,对鬼魂根本不可能起任何作用。
此去有多危险,他也很清楚。但是,再过几天,那个空间就会完全入侵这个城市了。所以,他必须在那以前,切断这个连锁诅咒!
乐哲事先已经看过地图,核对了路线。一路上车水马龙,他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他的车窗玻璃是茶色的,外面的天空看上去灰蒙蒙的,就好像是阴天一样。一路上基本没有堵车。
但是,他渐渐感觉奇怪。与其说是交通很顺畅,倒不如说是……车流量少得有点儿不正常。
宽阔的马路上,只有几辆车同行。现在还是大白天,今天也不是休息日,何况又是主干道,车子怎么这么少?而且,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商店全都关着门。
他无意中抬起头来看,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天空中……居然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啊!怎么会有这么明亮的月亮!
他再朝两旁的车窗看去,居然也是阴暗的天空!
夜幕渐渐低垂,周围开始暗得分辨不清楚景象了。而且,四周的高大建筑物也逐渐减少,出现了荒野的草丛!
乐哲感觉这里像是一条市郊公路,完全不像是在大城市里!阴森的风不断刮来,敲打着车窗。
诡异的景象让乐哲开始明白了。今天,就是润暗说的被诅咒者的死亡日期吗?根据润暗的说法,只要是在死亡日期,人就绝对逃脱不了,必死无疑。
他调转车头想开回去,然而,后面变成了无尽头的公路。天色越来越暗,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他停下车,掏出手机给阿静打电话,却是“不在服务区”。打给润暗也是一样。
乐哲咬着牙,又猛踩油门向前开去,希望能找到一两个行人,或者是有亮光的地方也好。
忽然,前方出现了岔路。岔路一共有三条,而每一个方向似乎都是通往黑暗。
他正犹豫着,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黑暗的寂静。
那是……口哨的声音!
车灯的前方,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逐渐飘过来。
地面上出现了一大摊鲜血,让他吓了一大跳,一个瘦小的身体……不,是瘦小的半个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那个孩子的上半身!
断开的身体下方,血如同泉水一般洒下。那个孩子低垂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但是响亮的口哨声却让乐哲很确定,他就是宗蒿群!
“求你原谅我……原谅我……”
虽然车子离那个悬浮的半个身体有二十多米远,但是乐哲感觉他就在自己面前!
那半个身体就这样悬浮着,一动也不动,口哨声一直在响。这太折磨人了!
乐哲看向一个岔路,立刻加速开了过去!
这条路蜿蜒曲折,但是周围都是完全相同的景色,没有任何参照物。乐哲已经失去了方向感。
公路似乎没有尽头,前方始终是一片黑暗。乐哲已经把速度提到了极限,不时回过头去看有没有黑影追过来。
这个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三条岔路。
乐哲停下车,刚想判断方向,却感觉这里……似乎很熟悉。他还来不及细想,那犹如地狱之音的口哨声再度响起了!
他定睛一看,前方还是悬浮着半个身体!
乐哲终于明白过来……他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岔路口!
乐哲的心跌到了谷底。要死了吗?他真的要死了吗?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他恐惧地哀求着,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大不起来。悬浮的半个身体始终一动不动,只是反复吹着凄凉的口哨。
这实在是比死亡更恐怖的折磨,乐哲就这样和蒿群的鬼魂对视着,冷汗不断流出来。终于,他咬了咬牙,又朝另外一条岔路驶去!
“我能逃出去的……我能逃出去的……”
他的内心又涌起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再度向着眼前的不归路驶去。
润暗看完了约翰带来的碟片。影片的内容令他很震撼。
当初构思《死离人形》时,他虚构了一个时空错乱的灵异地带,潜藏在许多城市的一些不被人注意的楼房里,而在那些楼房里,就会有诞生寄生腐尸的死离人形。不过,无论小说还是电影,大多数的剧情都是围绕着死离人形本身,对于其诞生的异度空间很少提及。
这个空间……居然在屠兵宗看那部恐怖片以前就已经诞生出来了吗?这复杂的因果让他完全捉摸不透。
而这部被异化了的电影,剧情虽然还是围绕着原本的故事,矛头却指向了高宁市。死离人形诞生的空间已经开始膨胀,以扭曲的姿态向这个城市袭来。
电影就以那个空间彻底覆盖、融合了这个城市为结局,而日期……就在几天以后!
乐哲的车子又回到了那个岔路口,依旧面对着那一动也不动的悬浮的半个身体。只是,这一次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
乐哲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感觉它似乎不会伤害自己,他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他明白了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那半个身体的头……略微抬起来了一些!他已经能依稀看到额头和眉毛!
还剩下最后一条岔道。
要不要走呢?乐哲咽下一口唾沫,他已经不想选择了。
“我……我不想死……”那半个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随着乐哲的一声咆哮,他的脚猛地向油门踩去。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向最后一条没走过的岔道冲去。如果这一次还是会再回到这里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就在他飞速行驶时,手机振动了。他随即一喜,终于可以和外界联系了!他连忙停下车,取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电话后,他还来不及开口,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喂,是乐哲先生吗?”
“是,是我!”
“我叫路深槐,是宗蒿霖的未婚夫。你现在在哪里?我正在找你!”
“我……我也不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路深槐完全明白了。他已经遭遇诅咒了!而今天的确就是他的死亡日期!
“详细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路深槐必须判断乐哲现在的处境。
听完乐哲断断续续地说完他的经历,路深槐飞快地思索着,说道: “你先继续开车,我会想办法让蒿群的姐姐和他通话!”
就在即将到达岔道尽头的时候,乐哲原本以为又会回到原来的那个岔路口,然而,这时他感觉车子下面轧着了什么东西!
手机又振动了。他迫不及待地接通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血淋淋的小手已经按在了窗户上!
“乐哲先生吗?”这是宗蒿霖的声音,“我是蒿群的姐姐……”
“是我错了!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求求你,求求你让你弟弟放过我吧!”乐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着,因为……另一只小手也按到了窗户上!车子停下来了,再怎么踩油门也动不了了!
“我知道了……蒿群他,你见到他了吗?”
一张幽蓝色的面孔已经贴在了车窗上!
乐哲吼道: “是的!他现在就在我的车窗外面!求你,求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求你让他放过我!我现在让你和他说话!”
接着,他就按下手机的免提键,把手机正对着窗外那张幽蓝色的面孔!
“蒿群,蒿群,是你吗?”宗蒿霖大叫起来,“是你的话,就住手吧!是姐姐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姐姐会给你买新的游戏杂志,就算你打游戏打得不好,再怎么对我发火,我也不会怪你的,求你回来吧!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在乎,你能不能走路我也不在乎,但是,请你住手吧!让我们恢复以前的宁静生活吧!这两年来,我们不是一起生活得很好吗?即使你死了,我们还是在一起生活,好吗?”
那张幽蓝色的面孔依旧毫无表情地看着车内。
“蒿群,姐姐就要结婚了!你一定要给姐姐做花童啊,就算坐轮椅也没有关系,你一定要祝福我啊!还有,只要你不杀乐先生,这个连锁诅咒就可以终止了,我身上的诅咒也可以消除了!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已经死了太多太多人了!”宗蒿霖已经泣不成声了。
电话那一头,她只听得到乐哲急促的呼吸声。
“你原谅乐先生吧,他不是故意撞死你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下去,蒿群,难道这样不好吗?姐姐求你了,你的复仇就到此为止吧!”
那张幽蓝色的面孔终于低了下去。随后,那两只手也放了下去。
此时乐哲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听着宗蒿霖的话,他心里实在是惭愧万分。他在丢弃蒿群尸体的时候,只想到了自己和乐队的前途,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他大着胆子打开了车门,向轮胎下面看了看。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有。
这时,手机里的抽泣声还在传来。乐哲连忙说道: “宗小姐,你好,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万分抱歉……我知道,我再怎么说,想请求你原谅也是厚颜无耻的。可是,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今后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补偿你的,我就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是这样吗?”
“是的。我一定会登门赔罪。我先挂了,过一会儿见。”
挂上电话后,乐哲感觉轻松了很多。得以死里逃生,并获得心灵的救赎,他感觉此刻如同是脱胎换骨重生了一般。
就在他打算回到车上去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
脚下……怎么有点儿倾斜?这里的路是很平整的,为什么会有坡度?
他朝前方看去,却发现自己正俯瞰着路面……
这里……就和普涟山上的斜坡一样!
他旁边的车开始沿着斜坡向下滑动。倾斜度也变得越来越大!
“不……不要!”乐哲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地面上没有任何凸起的东西,而且他的手机滑落了下去!
倾斜度还在不断加大。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旁边一棵树,阻止了身体继续下滑。而这个时候,倾斜度有七十五度了。车子已经滑到坡底,一个翻转后四轮朝天地狠狠砸落在地上。
“不……不要……”乐哲向下看去,一股汽油味飘散上来。
“不要……不要啊……”他距离车子不到十米了。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终于,汽车在一声巨响之中轰然爆炸。在爆炸的一瞬间,一个车门受到巨大的冲击,猛地弹射出去,飞速朝乐哲冲来。
乐哲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身体就被车门拦腰砍成了两段。
这个疯狂的连锁诅咒不会停止,也无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