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外的尚书府内。应绯衣忽然惊醒了。
“不……不!不可以!”
她的惊叫声,惊动了下人们。一名侍女刚进入房内,就看到应绯衣满面惊恐地对她说: “快……快一点儿!去叫醒尚书大人!让他马上来见我……不,让他立刻进宫!发生可怕的事情了……”
这时,应绯衣想的只有一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让死报灵诞生!绝对不可以!否则,就意味着大灾难的降临!
没有人进入书房。太子感觉很奇怪。他把信收好,放在身上,缓缓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他探身向前方的走廊看去,眼前是一片漆黑。
忽然,一个侏儒模样的黑影,迅速从走廊尽头掠过!
太子差点儿惊叫出来……这是那一天在东山看到的、爬动的黑色动物!
如同侏儒一般……不,与其说是侏儒……那更像是婴儿!
易少卿和应绯衣坐在马车上,火速赶往皇宫。
“你确定吗?死报灵真的要诞生了?”易少卿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是的!”应绯衣不时拉开马车的帘子,只恨速度还是太慢。
“所谓死报灵,就是宣告诅咒诞生的邪灵,也就是把恶兆带到这个世界的使者。只要没有死报灵,诅咒就无法完全成立。可是,一旦死报灵诞生……”
必须要尽快阻止!一定要阻止!
太子缓缓地向长廊的黑暗深处走去。血腥的气息愈加浓烈了。
“怎么会这么暗?”
太子走路的时候不敢发出声音,就连侍卫都不敢喊。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感到不对劲了……
他现在走的长廊……居然没有尽头!这条长廊绝对没有这么长的!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个点开始旋转起来,很快越变越大,形成了一个漩涡。而那个漩涡又忽然分成了两半。最后,变成了……一扇黑色的门!
马车终于到达了皇宫东门。
“停下!”守卫在宫门口的侍卫当即拦下了马车。
易少卿把头探出马车,对侍卫说: “刑部尚书易少卿,有要事进宫面圣!”
因为天色很暗,侍卫走近看了看,确定是易少卿无疑,就放行了。
皇上曾经吩咐过他们,易少卿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随意出入宫廷,不需要令牌。他虽然只是刑部尚书,但是他是皇上的心腹和幕僚。
此时应绯衣心急如焚。绝对的恐怖即将降临了……
黑色的门,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太子面前。
太子脸色惨白,那扇黑色的门出现的一刹那,他就感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连灵魂也似乎被抽走了。
有什么东西……在那扇门后面!
这时,他想起了在东山密林中,脑海中出现的话语。
“我们……选中了你……”
“我们”是谁?选中了我?太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黑门缓缓地打开了。
在黑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冰冷的寒风吹了过来。太子的手脚完全僵硬了,他根本无法移动,就连眨动一下眼睛也做不到了。
黑暗之中,一个隐隐的轮廓开始浮现出来。
“我们选中你了……”
一只手出现了。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无数的手出现在门的另一端,那个黑暗中的影子也愈来愈清晰了。
“原本是没有意志的,只是需要一个‘源头’。”应绯衣清楚地记得母亲告诉过她的话,“对人类而言,所谓的恐怖,就是未知的、属于黑暗和死亡的事物。没有人知道死亡之后的归属是什么,所以这一点带来了恐怖。而这个恐怖的源头,就是……”
人类的自知。没有自我,也就不存在恐怖。如果是一个傻子,即使是面对鬼魂,也不会感到恐惧。就算第二天要死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人类的自知,将恐怖的源头创造了出来。
凶冥空间正是一个通过这样的“源头”创造出来的属于某个世界的恐怖。无论是哪一个空间的生物,只要存在着对恐怖的感受,就绝对无法脱离凶冥空间的诅咒!
“不可以让死报灵诞生……绝对不可以!”
落英阁,是凶冥空间和这个世界的最初接触。黄妃的死,皇上被诅咒,都是为了让死报灵诞生出来。
死报灵就是凶冥空间融合了人类自知的存在,一旦诞生出来,就会产生出让这个世界的人类感到恐怖的无数诅咒现象。
黑暗中的影子终于完全显露了出来。
太子看着眼前诡异的东西,只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一个荒唐至极的噩梦。
一个完全被黑色斗篷笼罩起来的身形,漂浮在他的面前。那些手还在门的那一边胡乱挥舞着,里面不停传来狞笑声。
太子看得很真切。那个被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太子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那个漂浮的黑色斗篷开始靠近太子。周围变得愈来愈暗。
接着,那个斗篷开始斜躺下来。它的头的部分——如果里面真的有头的话——开始靠向太子。
皇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此刻正躺在龙床上,和一个妃子睡在一起。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感觉胸口像被堵住一样难受。
“来人……快来人啊!”
易少卿和应绯衣赶到太子寝宫前,映入眼帘的都是尸体。侍卫们都被黑钉刺穿身体死去了,死状无比凄惨。
“全都……死了……”易少卿简直不敢相信,以这些侍卫的实力,即使面对一支军队,也能抵挡很久,看守寝宫的至少有五十人,居然一个不剩地全部被杀死了吗?
看到这个光景,易少卿犹豫起来。论武艺,他和这些被杀死的侍卫中的任何一个相比,都是天渊之别,不管杀掉他们的是什么来头,现在自己就这样进去,岂不是送死吗?
应绯衣毫不犹豫地就要冲进去,易少卿连忙拦住她说: “喂,你疯了吗?我们应该去多找些人来才行啊,就我们两个人的话……”
“如果死报灵诞生,就是这个世界的灭顶之灾!难道现在是顾及自己性命的时候吗?”应绯衣根本不考虑那么多,她一心只想阻止死报灵诞生!
那个黑色的斗篷变得越来越朦胧了。
太子眼睁睁地看着斗篷逐渐化为一股黑色烟雾。那些烟雾飘散着,开始进入他大张着的嘴巴里!
此时,太子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烟雾不断涌入他的嘴里。
就在这时,一支箭射了过来。那支箭穿透了烟雾,那个斗篷立刻又化为了实体。
箭准确无误地插在斗篷头部的位置。
太子茫然地朝箭射来的方向一看,是应绯衣!她拿着一把长弓,正搭着第二支箭,易少卿站在她的身边。她的箭术确实不俗。紧接着,第二、第三支箭也射了过来。
涌入太子体内的烟雾飘散出来,回到了斗篷上面。斗篷缓缓地回到那扇黑门的背后,消失了。
应绯衣射完箭后,一下跪在地上,浑身几乎没有了力气。
她作为巫女的力量,几乎耗去了一半,才勉强将那个不完全的死报灵逼了回去。只要不和人类融合在一起,不具有人类的自知,凶冥空间就无法造出人类能够感觉到恐怖的诅咒。
可是,她消耗掉的巫力,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再这样下去,她没有信心能继续镇压住凶冥空间。
“果然如此吗?”
此时夜上三更,皇上在御书房听着易少卿的报告。他吩咐身边的一名太监,说道: “传朕的口谕,叫刘将军入宫。”
“皇上,您?”易少卿已经猜到皇上要做什么了。
“朕要让禁军围住整个皇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从即刻起,皇宫进入最高警戒!守备各处的军队,有多少士兵就派多少过来!这是朕的江山,怎容得这些鬼东西作祟!”
皇上无比震怒,远远超过当初知道太子身体有了变化。
“太子现在在哪里?”皇上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太子目前人事不省,微臣暂时将他安置在桓真皇子的寝宫里。”
皇上坐了下来,考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朕允许你调集一部分禁军,将太子……处死!至于理由,你随便想一个就可以了,不用向朕汇报。”
御书房里,此时只有皇上和易少卿两个人,随侍的太监已经出去传皇上的口谕了。
尽管早就预料到皇上会这么说,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易少卿还是惊得头晕目眩。皇上要求自己去处死太子!
“皇上,即使真的要处死太子,依律,也应当由刑部……”
“朕拟圣旨,赐死太子,难道他还敢抗命?”
皇上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来,而且他已经在桌上铺开圣旨,准备写了。
易少卿当即跪了下来,叩头道: “皇上!微臣冒死进谏,请皇上三思啊!目前宫中血雨腥风,大臣们惶恐不安,这个时候赐死太子,难免落人口实,让人怀疑……”
“住口!易少卿!你想造反不成?这是朕的命令,你如果抗命,知道后果吧?”
此刻,比起落英阁里的那些怪物,易少卿更加惧怕面前的这位帝王。对于太子,他下不了手。太子一直信任自己,将自己视为挚友。如今,太子却被皇上彻底抛弃,连生命也要被夺走。
“皇上,臣……不敢。”
“不敢就好!现在你带着朕的圣旨前去,罪名是意图刺杀朕,那些侍卫和之前那个太监的死,都推到太子身上吧。太子如果抗命,就由你亲手处死他!明白了吗?”
皇上开始书写圣旨,不一会儿,他写完了,盖上了玉玺。玉玺被盖上的一瞬间,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没有转圜余地了。
易少卿站起身,接过了圣旨。
“臣……领命。”他接过圣旨的手一直在不停颤抖。他手中拿的,是让太子万劫不复的凶器。他将成为亲自将太子的性命断送的刽子手,而他却无力反抗。
他是臣子,向他下令杀死太子的是君王。君为臣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必须杀死太子!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皇宫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整个都城的军队都集结到这里来了。皇宫内顿时人人自危,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桓真的寝宫内。
太子还在沉睡,没有醒过来。桓真陪伴在皇兄身边。忽然,他听到外面有人喊: “圣旨到!”
桓真立刻奔到外面。
大堂之上,易少卿随同一队禁军士兵入内,刘妃和众多宫女太监已经跪了一地。
“刘妃娘娘,请太子殿下出来接旨。”
“是。”刘妃这时看到桓真走出来,忙说道: “真儿,快去叫你皇兄出来接旨。”
易少卿的心狂跳着。他知道,只要太子一出来,他宣读圣旨,就要立刻处死太子了。
太子性格开朗,待人和善,和任何人都相处得很好。官员们都想和太子套近乎,以求将来他登基后能捞到好处。但是易少卿不同,他是真心把太子视为挚友的。所以,现在他对太子有强烈的罪恶感。
这时,太子醒了。他摸了摸暗藏在内衣里的短刀。
“终于……要来了吗?”
桓真走进屋里,见太子醒了,立刻过来说道: “皇兄,你醒了?太好了。易尚书来传父皇的圣旨,你稍稍梳洗一下出去接旨吧。”
“圣旨?”太子冷笑了一声,说道: “桓真,你先出去,跟他们说,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出去。”
桓真点点头,立刻走出去了。
太子在桓真出去后,立刻将门锁上,随即打开窗户,迈了出去。
现在皇宫里已经遍布禁军人马。太子也估计到了这一点,他的目的很简单,必须要想办法进入落英阁。而在那里守卫的人,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久久等不到太子出来,易少卿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命令禁军士兵道: “你们进房间里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士兵们进去之后,很快出来回道: “太子殿下不见了!”
易少卿大骇。难道太子已经察觉到了吗?
他立刻下令道: “快去通知刘将军,传令下去,务必找到太子殿下!记住,不能伤害他,要把他毫发无损地带到我这里来!”
太子知道,那道圣旨多半是对自己不利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皇会下那样的命令。违抗圣旨,纵然自己贵为太子,也是逃不过惩罚的。
但是,太子要早一步找到真相。他来到落英阁前,指望那些侍卫还没有接到命令,所以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反正硬闯也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只有孤注一掷了。
落英阁是父皇的母后——黄妃娘娘居住的寝宫。这座寝宫很大,外围大概有三十多人把守,这些人全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
在落英阁前,太子已经感觉到一股萧瑟气息。大门外的几名侍卫也注意到了太子。
这些侍卫的领头快步走到太子面前,跪地道: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这里是皇宫禁地,还请殿下速速返回。”
“父皇传我口谕,要我来落英阁查看。还请行个方便。”太子随口胡诌道。当然,这个谎言被揭穿是早晚的事,但是太子为了知晓落英阁的秘密,不惜一切代价。
“请殿下恕罪。没有皇上的圣旨或者通行令牌,属下不能让太子殿下进入落英阁。”
“大胆!”太子怒斥道,“你胆敢抗命?”
“属下怎敢!只是皇上命令我等把守此地,严令除有通行令牌或圣旨者,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请太子殿下不要让属下为难。只要太子拿来令牌,属下岂敢不放行。”
看来,已经不可能以太子身份进入落英阁了。太子缓缓从怀中抽出短刀,迅即架在侍卫头领的脖子上!
旁边的侍卫们大惊失色。太子架着短刀,对侍卫们喊道: “还不快让开!”
太子也是拼上了一切。他知道,不解开落英阁之谜,恐怖的现象就会不断在皇宫里蔓延。
侍卫头领也很错愕,如果袭击他的是别人,他绝对不至于让人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但是太子的这一行动太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竟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侍卫头领决定看准时机,抓住太子殿下拿刀的手脱困。就在他寻找机会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许多人踏步之声。
太子连忙转身去看,只见无数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是一路循迹追踪而来的,毕竟太子在宫内走动太显眼了。领头的人正是易少卿。
“殿下!你在做什么?”少卿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连忙说道: “快放开魏头领!殿下,请你接皇上的圣旨!”
“少卿,我必须进去!我要知道落英阁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