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凌杰内心对于那个人还是十分好奇的。毕竟以蝴蝶的为人,一个为了坚持自己的医道肯牺牲性命的人,可以说已经心志如铁了,凌杰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男人是靠什么让蝴蝶对他十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
蝴蝶是怎样的人?
为了救治自己的基因毒,为了坚持自己的医道,为了维护蝴蝶府的数百年来的威望和地位,她毅然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是舍小利而取大义。
蝴蝶府开山来就有一个规矩——这里仅仅只是一个养病的地方,但是蝴蝶却任自己这么一个不是病人的外人住在这里,这是机灵,不死守规矩,是开明,是智慧。
她能让蝴蝶府上百人全部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凌杰还没有忘记当初蝴蝶被冰封以后,府上所有的人都给自己下跪请命的场面,一个人尚且让这么多人为她请命,不消多言,这是品德。
凌杰知道蝴蝶有多年的胃穿,一直都带着病患,身体十分虚弱。但是她却依旧守在蝴蝶府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十年来,从未改变过,十年的时间,她一直都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这是敬业。
……
蝴蝶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与众不同,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凌杰看到太多太多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没有的东西,也看到了太多太多值得自己好好去学习和敬佩的东西。这样的一个女人,没想到,居然也是为情所困。
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让她这样的女人,十年来都不想走出去过?
凌杰思索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开口问冬雪,凌杰认为,这是蝴蝶的私事,自己没有太多的必要询问人家的私事。
倒是冬雪,她自己说了起来,“蝴蝶府主是北方千里雪域的人,听说在那千里的雪域上有一个叫法华的村庄,蝴蝶府主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法华村,后来法华村好象发生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年代太久远了。但是我记很清楚,十五年前,蝴蝶府主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带上了这颗珍珠。好象这颗珍珠是府主从小玩大的一个伙伴送给她的,那个伙伴还告诉府主——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这颗珍珠的光芒就会消失。十几年来,府主每天都要去冬雪阁一次,看看那颗珍珠的光芒还在不在。可是……十五年了,这颗珍珠的光芒却丝毫未减。我们都劝过府主,但是……”
凌杰仔细的聆听着,最后冬雪抬头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如果凌杰先生你还想知道更多,只有去问蝴蝶府主她自己了。”
对凌杰来说,冬雪说的这一切并不算什么秘密,一般的人都很容易猜测到这些,凌杰还是很感激的看了冬雪一眼,“谢谢。”
然后,凌杰调整了呼吸,继续说,“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话大大的出乎了冬雪的预料,“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凌杰说,“马上就走,我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本来是打算过来和蝴蝶打声招呼的。不过我想,其实没必要那么的隆重,我本来不属于这里,轻轻的来轻轻的离开。”
“不行,这怎么行,你要走怎么说也要和蝴蝶府主招呼一声啊,蝴蝶师傅自从醒过来都还没有见过你呢。”冬雪几乎是本能的说。
凌杰一笑,然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不喜欢打扰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次拜访这个让我获得重生的地方。”
凌杰再不迟疑,说完便转身走了。冬雪想追上去,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终究是没迈开上前的脚步。在那一刻,她感觉到凌杰的背影上写满了萧索和悲凉的意味,这股意味让她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望着凌杰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的尽头,冬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的迷茫,然后大步的冲进了冬雪阁,快步走到蝴蝶身后。
此刻的蝴蝶依旧还是双手握着珍珠,仔细的凝望着,仿佛在欣赏自己的孩子一样。冬雪好几次要开口,都被蝴蝶一个截手的动作打断了。她只好等,等了很久很久。
蝴蝶这才放下珍珠,深深呼吸,然后转过身来凝望着冬雪,“有什么事吗?”
蝴蝶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她身上的雪封不但被解开了,就连多年未愈的胃穿也基本上痊愈了,她的气色自然也就比较好。
冬雪急道,“凌杰他走了。”
蝴蝶愣住了,然后近乎咆哮起来,“你说什么?他走了?他走怎么也不来和我说一声啊!”
说话着,她人就已经小跑着冲出了冬雪阁,直往凌杰的住所去了,她的脚步走得很匆忙很凌乱很快速。冬雪惊愕的在身后看着这一切,也跟了上去。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蝴蝶有这么慌乱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过蝴蝶奔跑得这么快过……
这一切,无一不是在显示着她对凌杰的在乎,不管是出于什么,总之冬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蝴蝶特别特别的在乎凌杰!
……
蝴蝶府大门口,紫荷肩膀上挎着一个小包,刚刚踏出大门,正欲离开。这时候她仿佛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紫荷师傅。”
听到这声音,有几分熟悉。紫荷回头望去,只见来人正是凌杰,他肩膀上同样背着一个小包,里面多半是一些干粮,还有衣服什么的。
“你怎么……你也要走?”紫荷很惊讶的说。她本以为凌杰会在蝴蝶府住上一段时间。
凌杰很和蔼的笑了,“是呀,看到紫荷师傅都走了,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留在府上白吃白住呢。再说,从这里出去不容易,有紫荷师傅做伴,我求之不得呢。”
紫荷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这一次蝴蝶醒来,你是最大的功臣,府上都还没有好好的感谢你呢,你就这么走了,舍得啊?”
凌杰大笑着走到紫荷身侧,“要是我留下来让她们好好感谢我的话,她们以后可能就把我忘了。因为感谢过后她们就会不欠我什么。可是我如果就这么一走的话,她们心里面就一直会欠着我,并且记着我。这样,难道不是更好吗?”
凌杰笑的很阳光。
紫荷也笑了出来,凌杰这番话,不可谓没有道理,恰恰相反,这听起来不太论类的话,就是大真大理,“那我们一起上路吧。”
“好。”
蝴蝶奔跑得太快,以至于鞋子都掉在雪地上了,但是她却仿佛不知情,反而奔跑得更快了,当她跑到蝴蝶府大门口的时候,门上的两个侍女都惊呆了——咱们的府主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居然连鞋子都跑掉了?
蝴蝶在大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因为一时没有站稳,也或是因为刚才奔跑的时候用尽力气了,一个跄踉赫然摔倒在地上。
“扑通”一声。身后的两个侍女赶紧上去搀扶,“府主,你怎么了?”
蝴蝶没有立刻说话,她的双脸润红润红,大概是跑得累了,这一段路程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蝴蝶这个从小就患上了胃穿的人而言,却是一段很长很难奔跑的距离。
喘气了好半晌,蝴蝶才凝聚了一口气,说话道,“我没事,你们有没有看到凌杰从这里出去?”
刚才蝴蝶去凌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房间一切都收拾干净,连凌杰的行李都不在了,她由此想到凌杰可能离开了……所以才这么急着奔跑出来,可令她失望的是,还是没有追上……
“出去了,我看到她和紫荷师傅一起离开的。”其中一个女人说的道。
蝴蝶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刚刚要支撑起来的身体重新软了下去,“走了有多久了?”
那侍女很慌乱,另一个女人也赶过来帮忙扶住蝴蝶,“走了大概有二十来分钟了吧。”
蝴蝶脸上原本来浮现出来一点儿希望就如此破灭了,蝴蝶府的占地太大了,她是从冬雪阁直接跑向凌杰的住所的,然后直接奔向这里,差不多有四五里的距离,她一下都没有停过,可是……还是慢了。
“他走了?走了二十多分钟了?”蝴蝶喃喃的念着这句话,眼神里说不出的哀伤,“我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还没有说啊。”
未过多时,冬雪,秋水,夏雨和春风四个人也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来到蝴蝶身处,“府主,你怎么了?”
秋水忙蹲下来,让那两个侍女把蝴蝶扶起来,她用双手扶住蝴蝶,这才支撑起蝴蝶的身体。秋水似乎还想询问,毕竟眼前的蝴蝶面色憔悴,十分的让人担忧。秋水刚要开口,被冬雪挥手制止了,她接过秋水的工作,两手扶住蝴蝶,然后对其他三位阁主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来照顾蝴蝶府主就好。人太多了反而显得不方便。”
她们都听出了冬雪话里有话,也都不再说什么,纷纷走开了。蝴蝶府的大门口,倾盆大雪,萧萧落下,点滴雪花弥漫在整个天空,白芒芒的连成一片,看起来整个天际都成了白色,雪白雪白的色泽……
而在这大雪纷飞之下,蝴蝶却是半躺在雪地上,冬雪双手搀扶着蝴蝶,两个人默默的蹲坐在地上。
“师傅,这里风大雪大,你身体又不好,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冬雪试图搀扶饿蝴蝶站起来回到府里。但是蝴蝶却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一点反映也没有,就这么呆呆的望着路的尽头,“他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他说过,如果来日还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来拜访你的。”冬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蝴蝶脸上那萧索的面色,心里升起一股酸酸的味道,这股味道很快迷上头上,化做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