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萝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被长剑贯穿的人形一软，又化作一滩清水。
刺骨的寒气自宇文青萝头顶传来，幽龙已从冰龙上跃起长剑凌空劈下。
幽龙的长剑还未劈下，宇文青萝脚下的草地已结了一层白霜。
宇文青萝双手持剑，手背隐隐浮现出龙鳞之形，脸上痛苦之色更甚。
幽龙长剑劈下，宇文青萝挥剑抵挡。
一道赤色光华自湖边的林中飞出，直取幽龙。
幽龙在空中拧身，剑招陡转，长剑与赤色光华相交，幽龙借力返身飞回冰龙之上。
幽龙双足刚踏上冰龙头，第二道赤色光华已经飞至，将冰龙头颅斩下。
幽龙一脚踏空，向水面跌落。眼见落入水中时，空中一个翻身，一掌拍在水面，借力跃起。
那两道赤色光华虽被幽龙化解，因来得又急又凶，令幽龙胸中真气难继，拍向水面的一掌已失章法。他本擅水术，不想这一掌下去，溅了自己一脸一身的水。
幽龙在水面一个起落，落在离宇文青萝数丈处，浑身湿透，面青如铁。
幽龙一掸衣衫，沾在身上的湖水随这一掸全飞入草中，手上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正要出剑，怀中忽地爆出一团火焰。
适才幽龙浑身是水，仍不失风度，弹指一挥，衣裳已干，衣袂随风，俨然剑仙。怀中这团火焰却令幽龙大惊失色，他慌忙解开衣衫，伸手进去，掏出一个火团，仍在地上。
那是刚刚从宇文青萝手上强来的争锋录。
一个白色身影持剑从林中飞身而出，长剑纵劈，一道赤色光华飞向幽龙。
幽龙刚将燃烧的争锋录扔掉，这一斩猝不及防，将幽龙劈成两半。
那两半幽龙慢慢变得透明，竟是化作两团水波，委顿于地。
“棚头傀儡，你果然已经背叛仙皇”幽龙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你不但烧毁争锋录，还伙同人族的斥候伤我。”
一条碧色水龙伸出水面数丈，幽龙站在龙头之上，一只衣袖已经被斩断。他虽然以湖水做分身在明王斩下保住了性命，却被斩去了一只袖子，左臂也被大悲明王之火灼伤。
宇文青萝见赵定方去而复返，脸色数变。
赵定方从怀中拿出一只白色骨笛，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骨笛无声。
片刻之后，空中传来一声龙吟，接着天地一片明亮。
幽龙愕然抬头，火流如瀑，自半空飞下。
水龙冲天而起与火流撞在一处，湖面上登时被水汽笼罩。
赵定方挥出甘泉剑，剑风将水汽扫空，水龙与幽龙皆不见踪影。
一条黑色飞龙自空中盘旋而下，化作一匹黑色骏马落在赵定方身边。
赵定方拍了拍焚天的脖子，道：“多谢出手相助，回去请你喝酒。”
焚天欢快地长嘶一声，绕着赵定方跑了两圈，又跑到宇文青萝身边。
宇文青萝摸了摸焚天额头，焚天打了个响鼻，疾走几步，有化作飞龙，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没有背叛神族”赵定方道：“看来是神族背叛了你。”
“神族并未背叛我，不过是幽龙想除掉我拿着争锋录去邀功而已”宇文青萝道：“这位所谓的天神之子虽在仙城之中呆了十年，仍不改人族奸诈狠毒本性。”
宇文青萝一口气说完，脚下一个趔趄，摇摇欲坠。
赵定方忙上前去搀扶，却被宇文青萝推开。
“争锋录已毁”宇文青萝道：“神族若想南下复原故土，还要再等十年，杀了我也无法抵此罪过。”
“你不必死。神族还需要你”赵定方道：“争锋录还没有找到。”
宇文青萝错愕道：“那卷轴上的符文……”
“是我找人画的”赵定方道：“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记录稀奇古怪的事。我问他《争锋录》是何物，他说那是传说中封印昊天十二神将的法器。炎皇远遁之后，昊天十二神将在戚国消失，争锋录也失去踪影。我让他凭猜测为我画了一部《争锋录》。”
“我救了你”宇文青萝道：“你却骗我，人族……”
不等宇文青萝说完，赵定方接口道：“人族奸诈狠毒，最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是么？”
宇文青萝冷哼一声。
“我看过人族史书，也看过龙族史书，我还同几个神族聊过天”赵定方：“人族史书中神族是恶魔，龙族史书中人族与神族都是恶魔。大概在神族史书中，人族是恶魔吧。”
宇文青萝不语。
“我师父教我出手之前需明辨是非”赵定方道：“神族与人族，孰是孰非，实难辨别。《争锋录》若是到了仙城的神族手中，人神之间便会重启战端。多少人族和神族会死在这场是非不明的战争中，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也不必去知道”宇文青萝道：“我本是一缕神族炼出的幽魂，放在这个人族女子的躯壳中。你说你的师父将你当做徒弟，而非工具。我却是神族安插在御天城中的一件工具。”
赵定方想起被云笈夺舍的明觉，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神霄志异补》中也记载了炼魂之术，天神收集大地上的古神之血，炼成魂魄，造就人族。灵神将猛兽之魂炼出，造就鬼兵。古神可炼万物之魂，移花接木，化龙为马，点石成金。
赵定方道：“你甘心做一件工具？”
“我很爱这个躯壳，也很想活着”宇文青萝笑道：“只要活在这个躯壳里，被叫做什么，有何关系？你是你师父的弟子，还不是因为昭王一句话深入险恶的黄泉林中刺探，你又何尝不是昭王手中的工具。”
赵定方一时无语，心潮起伏：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缕幽魂占据了一具人族躯壳？
赵定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龙鳞隐现的女子，忽觉无比亲切。
“你……”赵定方道：“可有神族名字？”
宇文青萝怔了一下道：“青萝公主……因为我要占据的这个躯壳名字叫宇文青萝。宇文青萝是个大家小姐，因此我的神族名字便以公主作为标记。我的名字原是为了标记另一个人。这个名字虽然属于另一个人，却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标记。我非但不讨厌这个名字，还很喜欢。”
赵定方一直潜藏在树林中，幽龙与宇文青萝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幽龙讥讽宇文青萝为“棚头傀儡”时，赵定方虽躲在十丈之外，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