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葛家军的阵容基本上得到巩固,他若想再去将葛家军的城池攻破,只怕还有些困难。不过,尔朱荣此刻却没有多少心思攻城,只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特别的消息,守卫北秀容川的四大高手已经被孝庄帝暗中请回了洛阳。
在洛阳,尔朱荣可谓眼线极多,不过尔朱荣得到的这个消息并非来自洛阳的内线,毕竟,在洛阳仍有一批孝忠于帝皇之人。而四大供奉的行踪更不是普通眼线所能知道的事情,因此这个消息只是来自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笺。
信中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但这封信上却清楚地写出四大供奉的特点、名字,以及什么时候进入洛阳的。
这寄信之人似乎知道尔朱荣对四大供奉心存顾忌,这才特意提到四大供奉。尔朱荣极为清楚这个寄信之人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甚至有着想看两虎相争的念头,但又知道他一定会作出反应。
的确,尔朱荣必须作出反应,不管这寄信之人出自何种目的。
尔朱荣最恨别人在他背后搞一些小动作。若想攘外就得首先安内,如果他无法摆平洛阳之事的话,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对付葛家军。而孝庄帝之所以请回四大供奉,当然极有可能是为了对付他,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说不定当他胜了葛家军之时,接踵而来的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尔朱荣不能不立刻作出反应。
尔朱荣在猜测着这寄信之人很有可能领导着一股在他与孝庄帝之间的实力,只有当他与孝庄帝战个两败俱伤之时,这人就是最大的得利者,甚至很有可能取代俩人的位置而成为北魏之主。那这人也只有那么几个,要么是元修,要么是河间王、高阳王抑或尔朱天光。不过,尔朱荣并不想猜测太多,这些费脑不得力的事情实在不用多想。
尔朱荣要返回洛阳,而且是立刻起程,他体内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并无大碍。
“我应该叫你王伯父!”蔡风淡然道,笛子却放于左手之上。
王通悠然一笑道:“老夫不客气了,令尊近来可好?”
“托王伯父的福,我爹现在很悠闲,与胡孟胡大人在一起。那里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界,自耕自织,不受世俗的限制。”蔡风轻声道,语意之中丝毫不加掩饰。因为他根本就不怕有人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没有航海图或向导,只怕有些人永远都无法找到父亲居住的岛屿。
“噢,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真应该恭贺你爹了!”王通讶然道。
“对了,不知王伯父找侄儿有何事?”蔡风将话引入正题问道。
“噢,贤侄不说我倒险些不知该从何讲起,二十多年未见令尊,使得满肚子话理不出个头绪!”王通笑了笑道。
蔡风也淡然笑了笑,道:“伯父慢慢来,没关系,反正侄儿有的是时间,这里是特等上房,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倒也清静,喝喝茶,拉拉家常不是很自在吗?”
王通打了个“哈哈”道:“贤侄真会说话,难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北魏朝廷也闻风丧胆,官兵望风而逃了。”
蔡风也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地道:“伯父如此说只会让侄儿变得很骄傲的!”
王通神情一肃,淡然问道:“贤侄对北魏的天下有什么看法呢?”
蔡风神色也微微肃然,吸了口气,问道:“这是今日伯父找我谈论的主题吗?”
“可以这么说!”王通并不否认,目光紧紧地盯着蔡风。
蔡风端起那杯菊花茶,浅饮了一口,吸了口气,似乎已透过墙壁望遥远的天际一般,然后才缓声道:“北魏都乱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整个北魏犹如一个里面全部腐烂的瓜,而这个瓜周围更围着一群饥饿的老鼠!”
“一个被饿鼠所围的烂瓜?”王通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蔡风并没有半点好笑的感觉,只是淡淡地继续道:“这是事实。瓜子是天下的百姓,瓜瓤一烂,瓜子就成了水深火热中的牺牲者,也跟着一起腐乱。而老鼠反而成了瓜子的救星,唯有咬破这个烂瓜的外皮,放出那些已烂成水的瓤,还瓜子一片干净的天空。也许,这些瓜子将来同样会被老鼠吃掉,但至少他们会有片刻享受温馨的机会!”
王通不由得呆了一呆,半晌才忍不住惊服地道:“贤侄果然非常人也,所看的事情竟然如此透彻,比喻如此妙到毫巅,果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伯父过奖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蔡风并不在意,淡然应道。
“贤侄认为如何才是保存这些瓜子的办法呢?”王通又问道。
蔡风笑了笑道:“没有哪一种方式可以保存这些瓜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种植一个好瓜!”
王通哑然失笑,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一个腐烂不堪的瓜,又有老鼠抢着吃,这些瓜子肯定保不住的。
王通有些不明白地问道:“贤侄这话便有些深奥了,我们如何才能够重新种出一个好瓜呢?俗话说:‘种瓜容易,保瓜难啊’。”
蔡风的目光紧紧盯着王通,悠然道:“伯父说的不错,种瓜容易,保住百姓却难。伯父认为眼下要怎样做才能保住百姓的平安呢?”
王通知道是在考他,也是在质问他,当下不敢怠慢地道:“要想保住百姓,那就唯有国泰民安。”
“那国泰民安又是如何而来呢?”蔡风再问道。
“国泰则需强兵,民心统一,回归朝廷,这才是国泰的保证……”
“可是眼下的百姓并不安,民心更不归向朝廷。不知伯父对眼下的北魏有何看法呢?”蔡风打断王通的话,反问道。
“民心不安,只因官贪、兵乱、民贫、朝政不稳。”王通肃然道。
“我看伯父还少说了一样,那就是苛捐杂税、徭役刑法不成章程!”蔡风补充道。
“不错,贤侄所说正是,但这正是因为朝政不稳、官贪太多之故。因为朝政不稳,税和捐才重。官贪而政不通,政不通则使百姓无法负担重捐重税而乱,这也会引起兵祸,兵祸一起,则役刑重。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王通也不否认地道。
“伯父认为如何才能够使国泰民安呢?”蔡风喝了口茶,悠然问道。
王通也饮了口茶,蔡风的问题总是在逼着他,使他展不开手脚,但仍很自然地道:“先稳政局,再惩贪官,最终消除兵祸、减赋减税,这是唯一的方法!”
“伯父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找我,对吗?”蔡风淡然问道。
“不错,我的确只是为了这件事找你。放眼整个天下,能将万民自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人,大概也只有你父子俩人才能够办到。”王通并不否认地道。
“伯父该不是要让我做皇帝吧?”蔡风笑着打趣反问道。
王通面容一整,道:“如果贤侄想做皇帝,我王通即使肝脑涂地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同时更相信你一定能治理好这个天下!”
蔡风倒骇了一跳,道:“伯父身为朝官,却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不怕杀头吗?”
“杀头又如何?如能以我一族之命换来天下百姓的安宁和幸福,那也是值得的。”王通大义凛然地道。
蔡风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地道:“伯父又怎么知道我可以治理好天下,让百姓过上安宁和幸福的日子呢?”
王通不假思索地道:“贤侄心胸宽厚,又深知百姓疾苦,智慧过人,武功无敌,若你也治理不好这个天下,那恐怕天下间再也没有谁有这个能力了。”
蔡风淡淡一笑,道:“伯父如此为民请愿,倒让侄儿汗颜了。不过,对做皇帝我实在没有兴趣,也许我做了皇帝真的可以治理好这个天下,但我没有那份心情和兴趣!”
王通呆了一呆,有些惑然地问道:“那贤侄不准备让葛家军和高平义军南进吗?”
蔡风淡淡地吸了口气,道:“你认为高平义军和葛家军南进有几成胜算?”
王通不语,半晌才道:“我看不出胜算!”
“伯父今日找我应该另有其事,请伯父不必再拐弯抹角地跟我谈这论那,何不直接说明来意呢?”蔡风不再掩饰,他是个聪明人,自王通的话语中早就明白其另有深意。
王通再次打个“哈哈”笑了笑,道:“贤侄果然快人快语,我也不再与你拐弯抹角了,贤侄今日前来洛阳是不是为了救出葛庄主?”
蔡风暗道:“这才是正题。”不由淡然一笑,道,“不错,难道伯父知道我师叔在哪里?”
“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王通望着蔡风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谁?”蔡风的目光也紧逼着他的双眸问道。
“他就是皇上,不过他要与你做一笔交易!”王通认真地道。
“他要与我做一笔交易?”蔡风大讶,也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好笑,反问道。
“不错,他叫我来向你约个时间相见,当面详谈。”王通认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