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平望了望夜空,心神似乎飞得极远,良久才幽幽地道:“那是在两年前自道之战后,当时他并不是以蔡风这个名字出现,而是黄春风。那时他身受重伤,受到破六韩拔陵和鲜于修礼的追杀,碰巧在桑干河中被我们救上了船。但第二天他就走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军中传出消息说黄春风就是蔡风,还把他当英雄传了好一阵子。”
杨擎天不由得向颜礼敬望了一眼,颜礼敬悠然地点点头道:“的确,军中当初是将三公子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当时还曾去查探过,三公子的确曾化名为黄春风参军。”
“那这位姑娘所言并没错了?”杨擎天询问道。
“难道当时你没听说过吗?”颜礼敬奇问道。
杨擎天摇摇头,道:“当时我在西域看望大公子,直到今年才从西域返回,听说主人在大柳塔出现过,就匆忙与大公子赶至大柳塔,却只是徒劳无获。”
“原来如此。”颜礼敬恍然道。
“那如此说来,姑娘对我三弟是有救命之恩了。”蔡念伤顿时备感亲切地道,掩饰不住神情的激动。
“也谈不上救命之恩,只是适逢其会,我们并没有把他之伤治愈,他走的时候还是重伤累累。”刘瑞平似乎有些崇慕地道。想到蔡风那日的倔犟,那种不卑不亢的神情,的确让人终生难以忘怀。
“那你们可知道三公子现在何处?”颜礼敬充满了希望地问道。
刘瑞平不由得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有些茫然。
杨擎天和颜礼敬不由得面面相觑,蔡念伤仍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们可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真奇怪,他是你的三弟,又是你们两个的三公子,你们居然不知道他住在哪儿,还来问我们?”秋月有些不客气地道。
蔡念伤脸上一红,杨擎天却冷冷地回声道:“刚才三位不是在枯井中听到了我们所说的话吗,难道还用得着我们解释?”
“你们与他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不卖力地查探,我们一介女流又如何能知道……”
“秋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刘瑞平有些微恼地道。
杨擎天并不想和这小女孩一般见识,反而诚恳地问道:“那姑娘想往什么方向去寻找我家三公子呢?”
刘瑞平涩然一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这两年来,人事沧桑,变幻不定,我们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天地如此之大,也不知他栖身何地。”
众人不由得一呆,想不到听来的却是这般答复。
蔡念伤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姑娘是我三弟的心上人?”
刘瑞平脸上一红,避开蔡念伤的眼光,吁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小女子庸俗之姿,怎会入蔡公子之眼?或许蔡公子早有心上人,只不过小女子相信蔡公子乃是大仁大义之辈,只要找到他,相信他定会帮我处理眼下之事!”
众人没想到眼前这娇弱的女子竟会如此信任蔡风,不由得心下一阵感慨,同时也极为欣慰,他们深深地感觉到眼前这女子语气的真诚,绝对不会是虚假做作之语。
海燕的神色微微也有些黯然。
“若是姑娘不弃,就和我们一起东行吧?我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三弟的下落,至少也可以找人为姑娘处理眼前之事。”蔡念伤诚恳地道。
“好哇!”海燕和秋月同时应道。
刘瑞平心中暗想,这些人都是蔡风的亲人,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若一路上有这几个高手相伴,肯定会安全多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这岂不是给几位添了许多麻烦?”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既然是我家三公子的朋友,也自然就是我们的朋友,又怎谈得上‘麻烦’二字?”颜礼敬道。
“是呀,小姐,他们是蔡公子的亲人,有他们一起寻找蔡公子,肯定会容易得多。”海燕补充道。
刘瑞平脸上有些发烫地叱道:“别多嘴!”
“是!”海燕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应道。
“爹,呆子醒了!”颜贵琴从院后蹦跳着奔出呼道。
众人的目光不由向颜贵琴的发声之处望去,只见颜贵琴的身后紧跟着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虽然穿着一套店小二的服装,整齐之中,却显出几分朴素的英气。
蔡念伤和杨擎天几乎不敢确定眼前这年轻人,就是先前在客栈之中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呆子,不仅仅是因为那充满灵气的眼睛,还有那极具个性且显得深沉的面容。
颜礼敬也一时给惊住了,这一年多来,他都没仔细打量过呆子,而且早已将他定格为那种面目呆痴、衣衫褴褛的形象,而这一刻突然从头到脚彻底地修整一番,倒让他分辨不出。
“呆子见过老爷!”呆子极为乖巧,甚至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道。
“你……你就是呆子?”颜礼敬有些怀疑地问道。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呆子。”颜贵琴俏皮地道。
众人不由得莞尔一笑。
“呆子,他们都不相信你是呆子,你现在就呆给他们看,让他们看呆,岂不有趣?”颜贵琴笑着向呆子道。
呆子果然极为自然地将面部表情一改,眼神一敛,活脱脱一个呆子的形象,面部表情僵硬,目光呆痴,空洞得像天空,只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感有趣。
“果然是呆子,你一直都是在装呆?”颜礼敬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我只是从半年之前才开始苏醒。这之前,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年多来还得多谢老爷不弃,也要感激老爷和小姐的救命之恩!”呆子诚恳地道,面容又恢复了正常人的表情。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颜礼敬问道。
“我依然记不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无法记起,我能记起的就是这半年里所发生的事情。”呆子平静地道。
“他的确是已无法记起往事,他的脑脉和心脉受损依然未曾痊愈,呈滞塞之相,若不靠外物治疗的话,只怕永远也无法恢复记忆!”杨擎天吸了口气道。
“哦?”颜礼敬这才想起杨擎天刚才说过的事情,心头不由得一动,身形有如惊鸿一般,向呆子掠去,指爪之间化作一片幻影,劲风呼啸之中逼出骇人的杀机!
“爹!”颜贵琴忍不住惊呼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突然对呆子下此杀手。
“老爷!”呆子也一声惊呼,刚刚说完,颜礼敬的指爪已只离他一尺来远,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在颜礼敬的气机牵引之下,必须出手。
呆子出手也快得难以想象,两脚微挫,晃动身形,使他刚才所立的位置只呈现出一道虚影。
众人的眼睛都睁得极大,呆子的手指若千万朵兰花在虚空之中齐绽,优雅之中,却不失刚劲。
“哧哧……”的劲气在虚空之中交织出一道极为紧密的网。
“啪啪……”颜礼敬的指爪全都被呆子的手指挡落。
“老爷,你这是……”呆子来不及说完这句话,颜礼敬的攻势又若潮水般涌来。
呆子只得咬紧牙关,并不还击,只是防守,但颜礼敬的攻势何等猛烈,只攻得他手忙脚乱。
“老爷,再这样……我要还……手了。”呆子急切地呼道,身上却被颜礼敬点了两指,令他痛彻心肺。
“哼,你不还手是自找的,谁让你不还手了?”颜礼敬声音极冷地道,手下却没有一丝容情之处。
“爹,你这是干什么?他是呆子呀!”颜贵琴焦虑地呼道。
颜礼敬并不答话,只是一味猛攻。
呆子节节后退,实在是逼得没法,这才踢出了一脚,刚才那一轮猛挡,全靠他手指之间的变化,而脚下只是旋步而行,这次才真的踢出了一脚。
悠然若流水行云的一脚,在烛焰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飘忽,配合着那如百花齐绽在空中浮动的指头,幻化出一片迷茫。
“好,好指法,好腿法!”杨擎天和蔡念伤忍不住同时呼叫出来。
颜礼敬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但却没有丝毫的回避之意,反而脚下的招式更猛、更狂。
“砰,啪……”两人的劲气在虚空之中交缠,只急得颜贵琴团团转,却又插手不得,也根本无法插手。
呆子的手脚齐出,转守为攻,果然扳回了一些劣势,但是因为放不开手脚,而仍是无法完全发挥出其威力,在颜礼敬的强攻之下,形象显得有些狼狈,可是每一个动作依然是那么优雅,狂放中又不失温和,只看得刘瑞平、海燕和秋月诸人心惊不已。
蔡念伤更是看得不住点头叫好,唯有杨擎天静立依旧,似乎在看戏,除刚才说过一句对呆子的称赞之言外,便不再作声。
颜贵琴见唤不住,不由得向杨擎天焦虑地道:“杨伯伯,你去劝劝他们,叫他们别打了,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杨擎天却淡然一笑,道:“没关系,你爹不会伤害他的,他也伤不了你爹!”
“你没看见吗?他们这是真动手呀!”颜贵琴有些微恼地道。
颜礼敬的攻势愈来愈烈,呆子再也无法顾忌那么多,这才渐渐打出了真火似的,每一动、每一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烛焰闪烁不定,两道身影在夜空中相缠不下,劲风逼体,显然两人似乎拼出了真火。
呆子的动作绝不比颜礼敬慢,真难以让人想象,这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快捷、如此利落的身手,每一招都必攻对方要害,每一招都势如风雷,两人的掌指在空中不断地翻拆,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啪,轰……”呆子的身体倒折而回,在虚空中打了几个旋,双脚在屋檐上一点,身子竟成了一道旋转的陀螺,双手合十,跟着身子旋转,整个身子像是一只旋转的飞羽,充满了爆炸般的气机,向颜礼敬攻到。
颜礼敬的神色微变,显得无比沉重,双臂由外向内缓合,成抱月之状。
“呼——”呆子的身形在半途竟折了一个方向,撞向一旁大树,拖起一道强劲的风声。
“轰——”大树轰然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