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风不由得笑道:“我当然是希望天下升平了,只是在这种时代,世间本已经没有什么平静可言。十室九空,天下百姓有多少人能安宁?与其这样慢慢地受折磨,不若痛痛快快地乱上一场,也只有这样才可能有真正的安宁,才可能有百姓的安定生活。所谓天下分久必合,若是大乱,这个天下如何可以有统一,这个战争何时才能够完结?因此,我应该是高兴才对,难道能丽会不高兴?”
凌能丽驳道:“天下乱有什么好,以前南朝不是有孙恩起义吗?可后来也只不过使世道更乱,后又有桓玄的篡位,却好了刘裕,而最终仍不过被萧衍所乘。而淝水之战后,不又将大国化零成后秦、后燕、西泰、后凉、北凉、南凉等十国吗?百姓仍是苦不堪言,谁知道这次破六韩拔陵的起义会不会让北魏偌大的疆土分成十国八国的,那岂不是让百姓更是困苦不堪吗?”
付彪与他的一群手下不禁一呆,对这小姑娘立刻另眼相看起来,他们想不到这看似娇弱的小姑娘竟会有如此一番见地,唯有蔡风并不惊讶,反问道:“难道你认为这一刻天下百姓活得痛快吗?谁不厌战,但南北两朝一日不统一,战争便会无休无止,此刻饥荒四起,战乱频繁,朝政黑暗,官贪税重,百姓如此生活便是虽生若死。不若赌上一把,或许这一次起义会改变一切,也许会使统一南北的梦加快也说不定,与其坐着等死不若舍死求生,能丽认为是如此吗?”
“赌徒!”凌能丽不由得笑骂道。
蔡风耸耸肩有些微微得意地道:“只要能丽喜欢,什么徒都行。”
“贫嘴,不跟你说了。”凌能丽娇嗔地起身离开。
付彪不由得有些惊羡地笑了笑,又道:“朝廷传诏说,明春让黄门侍郎郦道元去安抚六镇,我看那些全都是狗屁,破六韩拔陵岂会如此糊涂,以他的威势,岂甘就此放手。”
“但破六韩拔陵却有致命的缺陷,很可能便会因此而败亡。”蔡风极为肯定地道。
付彪一呆,却并未再问什么,只道:“最近,在陕西道上,尔朱家族的数十名高手丧生,听说是一个叫万俟丑奴的人干的,更有传说这个人很可能便是黄老爷子的师弟。”
“万俟丑奴!”蔡风感到大为陌生地道。
“不错,另外葛大侠也在四处查询公子的下落,大概很快便会有人来这里找寻公子。”付彪肯定地道。
“对了,你告诉我葛师叔,请他去查一下一个叫鲜于修礼的人,他的弟弟鲜于修文及一个叫铁脚鲜于战胜的。”蔡风狠声道。
“这三个人与公子有怨吗?”付彪禁不住问道。
“这三个人差点没要我的命,我倒要再去会会他们,只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蔡风冷酷地笑了笑道。
“我一定转告到,若公子有什么吩咐,只要上了飞龙峰,我们定会全力以赴。”付彪斩钉截铁地道。
“好……”
京城里也传出了蔡风未死的消息,获得消息的胡孟自然最为激动,似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他要告诉的人第一个自然是蔡伤,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惊喜。
蔡伤的心头便若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每日都在胡府中也不会很闷,更何况这些年来,早已清闲惯了,而且胡太后也经常来陪他聊天,几十年复燃的旧情几乎浓烈如酒。
蔡伤无形之中竟似成了胡太后的主心骨,为她出些主意。最让胡太后头痛的自然是破六韩拔陵这迫在眉睫的战局,她大可撒手不管,但当今皇上却是她的儿子,怎忍心望着他痛失江山?因此,她必须在背后出谋划策。蔡伤根本不可能明着上阵杀敌,自然不能代她击退破六韩拔陵,可是放眼当朝有谁能是破六韩拔陵的对手呢?谁能比李崇更厉害呢?蔡伤也不敢说便比李崇更厉害,因此击退破六韩拔陵并不是真的就很有保证。
皇宫与胡府相隔也并不是很远,太后这一段日子常走胡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太后这些日子麻烦很多,总得找个人诉说,而且与自己的亲哥哥说话这很正常,绝不会有人怀疑。但若是别的亲王可能还会有嫌疑,元诩自然不会反对自己的母后去见自己的舅舅,便偶尔不回宫中休息也不会怎样,大不了,第二天,再去舅舅家请安便是。
胡太后极想让蔡风做官,但蔡伤却不许,因为他很清楚蔡风的个性,绝对不会有做官的想法,但他却必须找回蔡风,因为他从叔孙长虹那里得知蔡风可能知道圣舍利的下落,因此,他必须找回蔡风。
蔡风晚上并不会睡得很沉,这是猎人的天性,绝对不会睡得很死,今夜,他的心情似乎更有些难以平静,那是因为他感觉到他快要离开这个小村庄了,那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他绝不会是舍不得这片小村庄,但他却不想离开凌能丽。
“喳——”恍惚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微的轻响,全身的神情禁不住一紧。
蔡风的手已经悄悄地搭上了床头的剑。
“呜——”一声闷响却由凌能丽的房间传了出来,蔡风神色大变,身子便若惊风一般疾掠而出,刚好发现一道黑影若大鸟一般,向夜色之中穿去,地上的雪并未完全融化,那黑色身影极为显眼。
蔡风一眼便望到那人手中抱着一个娇巧的躯体,黑暗之中,那躯体便看得并不太真切,但隐约之间却是一个女子。
蔡风心中一急,怒喝道:“何方贼人竟敢做如此勾当。”
那黑影并不答话,身形反而更快,但他手中抱着一个躯体如何能与蔡风相比,不到十丈,便被蔡风拦头截住。
那人估不到蔡风竟会如此快,不由得立刻刹住脚步,那若夜鹰般的眸子中射出两道森冷而狠辣的厉芒,但却并没有说话,反而把手中的躯体抱得更紧。
蔡风心中暗自焦急,疏神默默地将四周打量了一下,却发现有几人正潜伏在不远之处,心神稍定,不由得冷冷道:“放下手中的人。”
那人似乎感觉到极为好笑,冷冷地望了蔡风一眼,沙哑着嗓音道:“你似乎很天真!”
蔡风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杀机,但他却知道,任何动作将是无效的,只是静静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深夜来窃人家姑娘,不觉这只会让世人耻笑吗?”
“是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们要耻笑谁?”那人依然沙哑着声音讥嘲道。
蔡风一呆,的确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如何耻笑。知道自己是因为一时太过关心凌能丽的安危而失去了平时的镇定,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将心中的愤怒压至最低点,冷冷地望着对方,平静得让人有些心寒地道:“你们想怎么样?”
“这句话倒似乎还没有问错。”那人揶揄道。
“你们是破六韩拔陵的人?”蔡风冷酷地问道,那种心底涌出的杀机毫不掩饰地直逼对方,像是浓烈如酒一般紧紧地罩住对方。
“随你怎么样,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来的目的。”那人淡然地道。
“你们想要怎样?”蔡风目光锋利得若两柄利刃,那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风很大,也很寒,蔡风却只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衫,但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冷,冷与热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凌能丽的安危,最冷的其实也并不是那掠过的寒风。
的确,最冷的只是蔡风的目光,像是地狱飘浮的鬼火,也像是由冰山之中捡出来的寒水晶,那般亮,那般阴冷。
那人禁不住伸手将手中的人抱得紧一些,手掌已经淡淡地置于被中之人的头顶,但那娇弱的身影全裹在被子之中,根本就无法知道怎么一个样子。
蔡风心神一紧,知道只要对方真力一吐,被中之人可能便会立刻香消玉殒,但他却知道只要他未曾动手,对方便不会伤害被中之人。
那人淡漠地道:“向后退两步再说话,否则你便不会见到她明日去看太阳。”
“你敢!”蔡风怒叱道。
“你想试试!”那人冷酷地问道。
蔡风气得两只手有些微微发抖,但他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咬牙切齿地向后缓退了两步,冷冷地道:“说吧,你想要怎样?”
那人似乎极为得意地露出一丝微笑,但手掌却仍没有离开被中之人头顶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蔡风在任何时刻都能给他以最致命的攻击。他很明白,因为虽然蔡风后退了两步,那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气依然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强烈,只将他紧紧地罩住,那种似乎无形却有实的气机便似一牵即发,只要他有丝毫的主动,便可能立刻遭到蔡风雷霆一击,因此他并不敢真的伤了被子之中的人。因为那样,他也绝对只会是死路一条,他没有把握躲开蔡风这蓄势一击,但唯一值得欣慰的却是他手中的人质,对方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人质,这正是蔡风致命的弱点,所以他有些得意地笑了。
“很好,我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只要你将圣舍利交出来,一切全都好解决。”那人淡淡地道。
“你是鲜于修礼的人?”蔡风目中冷芒骤增,冷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