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又将头靠回了他身上,半晌,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你要真是我的仇人,那我岂不是成了…认贼作夫了?”
顾眉妩知道,步竹欢一定还有事情瞒着他,或许,那样的事情还不会少了。
她也知道,知道自己将要托付的这个人绝非善类,好的时候旖旎缱绻,怎么都好,不好的时候,就能跟你天翻地覆不可开交,恩断义绝势不两立。
可或许他俩骨子里是一类人,都天生带着些赌性,都想赌一赌,自己能不能把对方给捂化了。
赌赢了,一世受宠,赌输了,了无遗憾。
毕竟人活一辈子,寥寥不过百年,为某些事,某些人而奋不顾身的事,总该有上那么几回。
步竹欢这人荒唐,这是事实,顾眉妩不争,可她想要赔上自己,跟他一块儿荒唐一遭,谁也别拦着她。
却还是怕。
不怕别的,只怕这荒唐爱意,最终,还是要与一腔苦恨交织在一起,不得同甘,只可共苦。
步竹欢却心下了然,十分平静的告诉她:“小东西,你这一辈子,在沈南渡那栽一回跟头就足够了,余生,我一定让你顺风顺水的走下去。”
要等许久以后,顾眉妩才渐渐明白,这句承诺当中的分量。
那些岁月里,步竹欢脚踏荆棘,血流不止,战战兢兢的踏在生死悬起的丝线上,前有豺狼虎豹,后有刀山火海,稍稍失足,便是粉身碎骨,无底深渊。
可每一次,他都没有忘了,把他的小东西,往活路上,推上一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顾眉妩听他提起了沈南渡,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于是试探着说:“若是你心有介怀,喜宴,我可以不去。”
步竹欢却轻抚着她的而后,漫不经心的说:“若是你心无介怀,去也无妨。”
“那…”顾眉妩挽着他的胳膊,有些讨宠的说道,“那等到那天早上,你帮我画眉好吗?”
她以前在街上听人说书的时候,曾偶然听到过,有人念起那首《闺意》,说是: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那时她小,听不明白,只知道是两人成了亲,第二天起早,要去见公婆,新娘就问新郎,自己这眉,画的是否得体。
初听时,还觉得这诗中写的有些羞人,上不了台面,可事到如今,却有些能够体会那女子的心境。
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恐怕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步竹欢端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忽的笑了出来:“我这杀人的手,能画出什么好看的样式…”
“杀不杀人的,我不知道…”她像玩闹似的,在他手掌上乱画,“可我还挺愿意让这手抱着的。”
步竹欢于是顺势将她抱到自己膝头,像逗弄婴儿般轻吻她的脸颊。
“你看。”顾眉妩忽然将手掌举给他看。
那手掌心处有一条长长的剑痕,虽然已经愈合,却切断了她所有的掌纹。
“我听人说,这样的手相,是大凶大恶…”她轻声低诉,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细想也对,这一剑虽只伤了手,却险些要了我的命,也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