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还有走了一半多路,我实在没力气了,一边砸着他让他停,一边往后跑,雪地里埋着一块石头没注意,猛地踉跄,往后一仰四脚朝天。
“雪扬!”木亚都急着冲过来,我心里绝望着,“完了,这下骗他不成还要搭上自己了!”
眼看着他要过来,天空中一只火褐色的影子,爪子轻轻一捞,稳稳将我抓住。我抱着天鸟的脚,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它的埋伏暴露了,到时候还怎么将木亚都推下天狼崖让他粉身碎骨!
天鸟向着天狼峰更高处飞,直至断头台。我抱紧了它的爪子,急道,“断头台那里可不是闹着玩的,都进了天狼峰深山了,木亚都不会上当的!就在天狼崖那里停下吧。”
天鸟像是没听见,继续往断头台那里飞。我嚷道,“你听见了没有!”
它抖抖它另一只锋利的爪子,那是削铁如泥的东西啊,想想那只白雕,我默然地闭上了嘴。
跃上断头台,天鸟轻轻将我放下,扬着翅膀自己走了。我看着它溜得极快的背影,不由得皱起了眉,它这是像见了鬼一样,这样害怕是做什么?
我仰头一直看着它,不明所以。
“还在看它?看什么?”
冷冰冰的声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是他一直以来的样子。我回头去看,白衣胜雪的他,恍若仙人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明亮,像极了天上耀眼的星子。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坐在雪地里,不太好辨别,所以刚来断头台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这样突然的相遇,真有些让我不知所措。
“好好地到这里来干什么!咳咳……”他咳嗽两声,冷着脸看我,眉目间尽是怒气。
“我……我来帮你……杀他……”我指着正在往山上赶的木亚都,“我把他引到这里……这里来……”
我就纳了闷了,我明明扮得跟雪扬一个模样,怎么搞的,一眼就被昔夜看穿了。我皱着眉头,还想再占点便宜,于是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他道,“儿子,娘亲帮你做最后一件事了。再后,娘亲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
“云穿夏!”他瞪着我,恨不得要将我吞下去一般,扬起了手。
我眼睛闭上,哭丧着脸,发着抖,“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吗?用得着动手!我也是想帮你,除去了木亚都,你才有机会下山!你知不知道……啊……”
下一刻,没有他的怒火,反倒是我被他拉住,包在他暖暖的怀里,有些发愣地睁开眼。
他搂我搂得很紧,声音几近哽咽,“穿夏,我真的以为,寂心那次的事之后,你再不肯理我。两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做得更干脆一点,或者,考虑的没那么多,那么我就不会失去你,更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罪。”
我没再说话,双手不自然地抓着衣角上的穗子,然后突然叫道,“来了,木亚都……来了来了……”
我转过头去看气喘吁吁追上来的木亚都,又转头看看昔夜,再转过头看看木亚都,哭丧着脸,“我儿子在这里……”
我明显地感到昔夜搂着我的手一顿。
木亚都听着我的声音,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云穿夏?!”他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神色慌张,“云穿夏,你投在了鸿蒙昔夜这一边,你竟要这般背叛你族人兄长!你投奔水月,是要叛了云浮吗?!”
“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没好好留在木亚达克族,跑云浮搅事了吗?”
“胡说!我何曾叛过木亚达克?是它命不久矣不得民心,我这是投贤者而居!”他冷着脸,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弯刀上。
“我呸!就云枫杨那个智障废物也称得上贤明?你是没见过贤者吧!”我冷笑着,伸手捏住昔夜的下巴,摇一摇,给他看,“呐,你看,这才叫贤者,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过了今晚可就没那个机会了!”
“肆意妄言!”木亚都冷笑,拔出他的四月弯刀,巨亮的刀光闪得我眼睛有些疼。昔夜伸手捂了我的眼,笑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们便不同他打交道。”他搂着我飞至断头台崖边的一株傲雪的红梅上,就势靠在那里,对着我道,“你来救我,我自然高兴。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有自保的能力,更有保护你的能力。”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我低着头,坐在梅树上看他。他拿着剑,悬在半空,冷冷地看着木亚都。
猛地一阵白光闪现,我没来得及去细看,那木亚都便倒在了血泊里,再无半点生命之气。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年未见,他的功力精湛到如此的地步了么?快到连我看都没看清……我自己为是地跑过来说要救他,以他这个能力,不需要我救的吧?
是我,太自作多情,这样傻地跑过来!
我瘫坐在梅树上,木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至昔夜过来重新将我搂住,“雪大,注意着冷。”
我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忽然一阵不悦,别扭地往后退,退……突然撞到了背后的岩石,扯到了伤口,疼得我“嘶”了一声。
昔夜立马看出了不对,趁我没来得及收回手,便按在了我脉搏上。他修长的手指在我脉搏上轻轻一探,俊美的脸又冷至冰霜。忽然地,他冷笑一声,“你伤成这样,也还要过来?”
“关你什么事!看我这样狼狈,你开心了!”我伸手推他,他猛地抓住我的手,低头吻住我,热烈到我要窒息。
吻到我妥协,吻到我泪流满面。
“我欠你的,何止是一个承诺?”
许久,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我的脸,很认真地,“今后,再大的代价,再狠的威胁,我绝不会放手,任你受尽这般折磨。”
他一字一顿,说得那般诚恳,我忽然觉得,这么长时间的坚持,也有那么一点值得。鼻子酸酸的,想要掉眼泪。
他揉揉我的眼睛,“傻瓜,重逢是好事,哭什么呢?”
我不说话,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唯有哽咽,随风消散在这热烈的大雪中。